趸船上小心翼翼的蜗居

　　7月5日傍晚时分，在汉正街做“扁担”(武汉本地对搬运工的称呼)的韩师傅夫妻俩开始做饭了，他们将煤气灶架在板凳上，摆在了家门口不足一米的过道上，煤气罐则放在屋里，每每门前有人经过时，他们就得放下手中的锅铲，小心翼翼地将煤气灶挪开，待人经过后，才恢复原状继续炒菜。

　　或许，大家会对这样的描述感到疑惑，在武汉，究竟什么样的住房会出现这样的窘态？韩师傅夫妻俩住的不是地面上的任何建筑，而是汉江上的一条趸船。这条位于汉江晴川桥附近宝庆闸口旁边的趸船，被隔成十多个小房间后对外出租，供人居住。这种趸船也被当地人戏称为武汉特色“群租房”。53岁的韩师傅就是用每个月200元的租金，在船上二楼一间五六平方米的小房里安家，与船上近20户租户做了邻居。

　　“房间是用板材隔开的，打个嗝，隔壁左右5家都听得到。”夫妻俩说，他们来自仙桃，一直在汉正街打工，在船上已经住了十多年，虽然船上条件非常简陋，但岸上找房子很难。当然，船上的生活并非所有人都感觉到惬意，60岁的陈重清和老伴带着孙女在船上生活，8岁的孩子从上幼儿园就开始了船上的生活，父母一般在周末才来团聚。在老陈看来，船上生活对于老人无所谓，夏天比较凉快，邻里关系也好。

　　但船上的生活对孩子并不理想，不能为孩子的学习和教育提供好的环境。孩子也不喜欢船上的生活，不过要让他们瞬间离开船上生活的状态并非易事。船上的生活最怕水、火船上的生活是必须小心翼翼的。“船上没有什么规矩，但因为地方小，不妨碍别人是最重要的。”韩师傅如是说。

　　“水火无情，船上的生活最怕水、火！”船主苏师傅介绍，趸船上的电都是从岸上引到船上的。用水分两种，一种是从汉江里抽到船尾上的水箱里，澄清之后用来洗衣、洗澡，吃的水则要到岸边去接。

　　“不得使用大功率电器，不得私接电线，不能饮酒过量，不能擅自下河游泳……”在船上，苏师傅打印的《租房公约》贴在每家租户的门口。苏师傅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因为随时会遭到水与火的威胁。

　　2013年8月24日下午2时许，汉江宗关闸口江边，一条趸船上着火，船上的4户人家所有家产化为一片灰烬，万幸没有人员伤亡。

　　2011年9月，受汉江上游洪水影响，汉江武汉段长丰桥、陈家墩、崇仁路等江段，发生多艘趸船走锚，其中有两艘趸船撞在了一起，两艘船上百余人自救互救逃生，无奈在堤岸上度过了不眠之夜。

　　如今，交代租户出门必须关室内总电闸成为苏师傅的口头禅，每到汛期，高度紧张的苏师傅更是一点都不敢大意。

　　执法的盲区

　　据有关部门统计，从江汉二桥至龙王庙附近7.6公里的汉江边，就有100多条趸船，这些趸船大多是原来废弃或者报废的营运船只改建而成。

　　在此之前，船只就已营运达数年至数十年。趸船上的人也五花八门，有的是船主一家或者数家人，有的则是附近的打工人员觉得船上的房租租金便宜，所以临时在船上“安家”，有的船主干脆将趸船建成仓库、加工厂等。

　　对于趸船的管理，相关部门表示，由于种种历史原因加之此前法规的不健全，趸船的管理在相当一段时间处于执法的盲区，只能从防汛、消防、工商等相关方面进行监管，难以对船只本身进行清理。然而，也正因为此，导致江边趸船上隐患重重。

　　2012年10月，硚口区法院因为趸船安全隐患专门向相关部门送达司法建议函，当年法院审理了两起趸船上的典型案件。2010年9月16日下午4时许，孙女士被租用17码头趸船的家具店店员带至江边，购买便宜的衣柜。她从一楼行至底舱时，因灯光昏暗、楼梯狭窄且无扶手，不慎坠入底舱致腿部骨折，经法院审理获赔3万余元。

　　2010年7月1日，受聘当搬运工的周师傅从趸船上的仓库抱出一台电扇，沿窄小的跳板欲到岸边时，不幸坠入汉江之中溺亡。

　　当年，硚口区法院民一庭撰写的司法建议函这样写道：趸船水上设施隐患引起多起生命权、健康权纠纷案，有的是因汛期涨水引趸船锚链断裂致抢险人死亡，有的是因趸船擅设仓库致购物人损伤……趸船停放杂乱，木制、铁甲并存，与岸上连接的水、电等设施杂乱，进出通道狭窄照明昏暗。结合趸船无动力装置，一旦江水上涨快、流速急，则锚链绳索极易松动、断裂；如遇火灾，不易及时扑救，亟须加强趸船管理和引导。建议航监等主管部门，对趸船的设计制造标准、使用年限、检修及报废等事项，制定具体规定和办法，加强日常监督管理检查，排查安全隐患等。

　　在苏师傅看来，监管部门的整治更多地依靠船主和租客们自身的安全意识。

　　不过，“以后可能就没有这样的趸船了。”苏师傅说，这几年，武汉正在打造汉江的江滩，他估计，过不了多久，趸船出租房就可能被拆掉，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