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贤、李安

　　金马奖主席侯孝贤：要在限制里找出自由

　　今年是侯孝贤担任金马奖主席的最后一年。卸任后，他仍会继续指导他一手催生的“金马学院”。侯孝贤表示，现在的年轻人思想上反而有点僵化，不会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拍戏没那么僵化，你僵化就是傻瓜。限制不意味着失去自由，而是要在限制里找出自由。”

　　今年是侯孝贤担任金马奖主席的最后一年。侯孝贤谦称自己五年间没干什么事，卸任后，他仍会继续指导他一手催生的“金马学院”。未来的金马学院将组成一非营利性社会企业，帮助电影人找资金、谈合作。而对于年轻电影人的拍片前途，侯孝贤给出的建议是把自己放开，“拍电影何必那么僵化，你若僵化了，无异于傻瓜。同时，要学会把限制变成自由。”

　　《海上花》的苏州对白吓走了张曼玉

　　本届金马奖大师班上放映了侯孝贤18年前的作品《海上花》。与侯孝贤众多基于本土乡情的沉静作品相比，《海上花》华丽外露的奇情显得很另类，侯孝贤透露，这部影片确实有“偶遇”的机缘，“这部电影与郑成功有关，郑成功出生在日本的平户市，平户市市长和市议会为了促进观光，想拍部与郑成功有关的电影，就找到我，我建议他们先弄完剧本，然后再定，我找钟阿城去研究，看了一堆书，郑成功年轻时被送去南京上大学，那边有秦淮河，文人喜欢去那边找一些‘长三书寓’的风尘女子，我就很好奇，想了解文人去那边干什么，友人推荐我看了张爱玲翻译的《海上花列传》，这本书用苏州白话写的，张爱玲翻译这本小说，很多读者读不透，我却一看爱得不得了。后来，郑成功的剧本写完后没拍，因为平户市市长去世了，但我就一心想拍《海上花》了。”

　　侯孝贤透露，影片原定女主角是张曼玉，但因为要说苏州话，她就“逃之夭夭”了，“对演员来讲，语言非常重要，不会讲的话硬去背负担太大。”后来，因为梁朝伟投诉苏州话台词太难背，侯孝贤又将梁朝伟的角色变成了香港去的买办，因为是文官，会讲一点点上海话。

　　影片开头就是个长长的吃饭镜头，侯孝贤透露，这个镜头拍了很多次，有趣的是，这一桌子菜都是他的老搭档高捷做的，“我们在景旁边的货柜弄了一个厨房，所有菜都是他做的，弄完热腾腾的菜，穿好戏服再出来继续演。高捷那是第一次演戏，我之前曾去看虞戡平拍片，高捷在那，但不是演戏，他是个厨师，后来开餐厅，我看着他，哇！阿尔帕西诺，好帅，他是我一个制片朋友的弟弟，所以当时认识了，就邀他来和我拍戏了。”

　　《聂隐娘》比《海上花》难拍

　　侯孝贤正在拍摄的《聂隐娘》一直是计划中的事，但经常传出影片停工的消息。侯孝贤表示，《聂隐娘》比《海上花》难拍多了，因为很难找景，“内地唐朝的东西几乎没有了，我就去日本找，日本有很多唐朝的建筑，但还是缺少内景。本来想设计个内景，像拼玩具一样搭起来，用完就拆，但弄了半天没人能设计，最后只好盖实的。虚的方面，是我要求角色的动作与其性格完全合一，是什么人，就是什么动作，而这对动作设计来说像谜语一样无法参透，他们多年以来已经形成了惯性思维，但我又想打破常规，所以创作不通畅，不过，我不会死心的，会一直拍，我就是这样的毛病。”

　　我这个主席没做什么

　　2009年上任的侯孝贤本来应该在去年之后就卸任主席一职，但因为今年是金马50周年，非同寻常，所以侯孝贤又连任一年。对于自己任期之内的工作，侯孝贤谦称自己没做什么，“我把制度变了一下，主席变成了虚位，不能干涉事情，都是执行长他们在做，执行团队固定了做事情就会一直做下去，就会做得很好。如果来一个主席换一个样，金马奖的工作就永远起起伏伏，调来调去，我感觉不太好。”

　　不过，侯孝贤表示卸任后仍会继续指导金马电影学院，希望为台湾电影培养新人。金马电影学院由侯孝贤于2009年创办，旨在邀请顶尖华语电影创作者，组成坚强师资团队，为来自全世界的年轻华语电影创作者上课，传承经验与观念，同时进行个别指导与教学，开启年轻华语电影创作者的视野。

　　什么过瘾就去拍什么

　　目前的华语影坛新人辈出，但年轻电影人的作品似乎还缺少火候，难言大气，对此，侯孝贤表示，现在的年轻人思想上反而有点僵化，不会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我常常在拍片中感觉什么过瘾就拍什么，怎么拍无所谓，拍戏没那么僵化，你僵化就是傻瓜。拍片不要受太多外界影响，每天左右为难去想用哪个主意好，何必呢，就找个感觉顺的，这样你会专注在那里，不会浪费时间挑来挑去，问题来了就去面对去克服，反而会有些特别的东西出来。”

　　不过，侯孝贤说不僵化，但也不意味着没有限制，“限制不意味着失去自由，而是要在限制里找出自由，很多时候拍完电影效果和你之前设想的不同，但你要学会该紧时紧、该松时松，紧是做好准备，松则是面对各种问题，而做到这点，对现在的电影工业来说太难了。”

　　此外，侯孝贤表示，电影工业不管发展到什么程度，技术如何先进，好电影都应是真实的，“不管是科幻、魔幻还是什么，所有的底色都是能在生活中找到依托。”

　　华语电影不是说强大就能强大

　　尽管华语片近年票房红火，但与好莱坞电影仍存有不小差距。对此，侯孝贤表示，想追上好莱坞，就要承认自己的底子和人家相比，差很远。

　　而对于如何补基础，侯孝贤说他常常建议台湾政府要从细节做起，“要从小训练小朋友接触艺术，例如一个礼拜看一部电影，不用刻意讲什么，一点引导就可以，让小朋友把看电影当做生活中的一部分。文学上呢？像说书一样说给他们听，让他们有兴趣去接触儿童版的《三国演义》等古典作品。此外，还有音乐绘画雕刻等等，让他们从小都这么接触，一直到他们念大学、进社会，做任何行业，绝对都比别的人做得好。一定要做人文素养的这种教育。一个国家电影工业能力是需要时间去积累的，不是说强大就强大的。”

　　首次揭秘拍《色戒》因由回想榨取梁朝伟始末

　　评审团主席李安：台湾电影基本上还是穷拍

　　“金马50年”特邀李安担任评审团主席。李安笑称自己被金马照顾了这么多年，应该“反哺”了。作为国际大导，李安希望自己能对台湾电影工业有所帮助：“台湾电影基本上还是穷拍，单打独斗，电影工业不是很健全，需要一些推力帮助。”

　　“金马50年”特邀李安担任评审团主席，李安欣然接受，笑称自己被“金马”照顾了这么多年，应该“反哺”了。这次李安的行程安排得异常紧密，在观看37部电影之余，他还参加了金马奖大师班与观众见面聊自己最不想聊的电影《色戒》；出席了张震的婚礼，支招夫妻相处秘诀就是听老婆的话。虽然忙碌，但李安很开心地表示，这次回台北，真的是回家了，放松惬意。当然，一向稳重的他也表示，绝对会尽责地完成评审团主席任务。

　　对张爱玲的愤怒促成了我拍《色戒》

　　李安在与观众交流时，谈到自己早期的“父亲三部曲”——《推手》、《喜宴》、《饮食男女》，都是原创剧本，他本人甚至自己参与编剧；但从《理性与感性》后，李安不断挑战文学，甚至面对公认最难改编的张爱玲的作品，在这个过程中，李安在创作思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

　　李安透露，在拍《色戒》之前的三四年看了这本小说，当时很愤怒，“看到小说结尾王家芝让易先生快走，我很震惊。张爱玲怎么可以这样写呢？我觉得挺不像她的。”李安表示，自己当时并没有想将之拍成电影的想法，“我之前从不觉得张爱玲擅长色情描写，但《色戒》却让我觉得基本上是黄色小说，而且很不诚实，拐弯抹角的地方很多，绕来绕去。大概是这种诡异让我反而难以忘记它，后来，我觉得《色戒》在模仿电影，我觉得如果不再抗拒它，反而可以拍成电影。”

　　而对于所拍影片总能引起观众的各种解构，李安认为他没有办法，“这是你自己找的，你铺下的路就是让大家解读。我们有一些意愿放在电影里，肯定就会激发一些反响，这大体上是好的事情。”

　　汤唯像我高中的国文老师历史老师

　　对于梁朝伟、汤唯和王力宏三位演员，李安说他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把他们调和在一部电影中而非三部电影中，“先观察、排戏再调和，他们本来就是不同的演员，表演方式也不同。”

　　李安说第一次见到汤唯，感觉像是高中的国文老师历史老师，“有那个味道，现在内地港台很难找到这种气质。因为这部电影的特质，若找个太上相的女星，我担心电影会显得太色情。此外，汤唯很天才，不是说她会表演，而是她会相信，和少年派的那个孩子一样，告诉他一个状况，他在里面不会跑出来，这是做演员最大的天分。”

　　和汤唯的纯真相比，李安认为梁朝伟则是戏仙，是导演梦想的演员，不用担心他的演技，反而有时要把他磨到没力气去演，“有时我真的很折磨他，他也知道我在干什么，王家卫已经比较会磨人了，但我比王家卫更狠。一个镜头已经拍了13条了，已经很不人道了，但我跟他说，看来你还有点力气，所以还要再来。我把他磨到像是第一次演戏一样，让他从完美到不完美，连他都无法控制时，就会很动人。对于这么好的演员，我就用这种方法去榨他。”

　　台湾电影还在单打独斗

　　对于此次担任评审团主席，李安笑称自己的工作就是维持秩序，“这么多年我得到那么多座金马奖，适逢今年金马50，我也该来为金马服务一下，我的工作就是维持秩序，并让大家畅所欲言。”作为国际大导，李安希望自己能对台湾电影工业有所帮助：“台湾电影基本上还是穷拍，单打独斗，电影工业不是很健全，需要一些推力帮助。”

　　而说起自己目前的拍片计划，李安表示，每拍完一部电影，他都是很放空很混沌的状态，很难像别的导演迅速开始新工作，“我本人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沉淀下来，想想我为什么拍这个电影，看看观众的反应，对我来讲也是很大的学习过程。”

　　近来在为金马评审“闭关”的同时，李安还抽时间参加了张震的婚礼，见到众多明星。李安笑说自己很专业，跟大家聊天绝对没有涉及金马奖话题，“我在婚礼上主要是聊感情，建议张震夫妻相处的最佳方式就是听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