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定居的彭小姐,每逢假期回乡探亲前,都会到中国丝绸城选购一些真丝围巾和睡衣作为馈赠亲友的礼物。但是彭小姐发现,不同于往年,今年丝绸城里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当她再按老价格付款的时候,几位熟悉的老板也都面露难色,连连抱怨着今年成本又涨了,下次肯定不能再按老价格卖给她了。
浙江丝绸享誉全球,更是我省外贸出口的传统商品。但今年以来,一方面受制于国内市场消费疲软、外贸订单不足的影响,另一方面随着蚕茧价格的一路走高,丝绸行业再现“面粉贵过面包”的境况,部分丝绸生产企业面临着停工、减产的局面。据省经信委轻纺办对全省90家丝绸企业的财务情况统计显示,今年上半年,我省33家丝绸企业出现亏损。全省缫丝企业、绢纺企业8月继续出现亏损,织造企业利润额也同比下降。
曾经风光无限的浙江丝绸,正在遭遇寒冬。
丝绸市场顾客寥寥。本报记者吴元峰摄
丝绸市场旺季不旺
杭州中国丝绸城是全国最大的真丝绸交易中心,这里聚集着大大小小600余家商铺,分别从事着丝绸面料、围巾、工艺品及真丝服装的批发零售业务。虽然正值“金九银十”的消费旺季,但上午10时,记者在这里看到,市场里往来的客人并不多。一些商铺里只有一两个客人,一些商铺里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工作人员坐在店门口无聊地摆弄着手机打发时间。
靠近体育场路口一家丝绸商铺的老板张先生,坐在一堆丝绸布料堆中,一筹莫展。“今年的丝绸生意太不好做,生丝价格和其他成本一直在涨,零售价却涨不上去,订单量还比去年低了至少三成。”据张先生介绍,为了节约成本,不久前他又辞退了一名营业员,自己开始亲自打理起生意。
另一家品牌丝绸企业的营业员小朱也告诉记者,今年她店里的销售额相比去年同期也至少下降了两成。“顾客都是看得多,买得少。”小朱坦言,与他们这相比,公司开在杭州大厦里的专卖店日子则更加难过。“特别是作为礼品用的高端丝绸产品采购量大幅下滑,一天也难卖出去几条。”小朱说。
记者连续走访市场里多家商户后发现,今年大部分经营丝绸产品商户的营业额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走访中,记者还遇上了正在采购丝绸的印度商人拉贾什。拉贾什告诉记者,他近几年都在印度当地做丝绸生意,但因印度当地对丝绸消费需求的下降,他的采购量也相应减少了不少。“前两年,我每月差不多要进200万美元的货,现在每月的进货量最多在100万美元。”拉贾什说。
不仅是商户,受整个丝绸市场发货量影响,丝绸城内的一些货运公司老板也连连感叹今年生意不好做。上午11时刚过,本是平时发货的热闹光景,托运处的几名工人却因没活干而玩起了牌。工人们感叹,“以往每天最少有10多车的货要运出去,现在只有四五车了。”
丝绸产业两头受挤
天已擦黑,湖州纺织协会会长、丝绸之路集团董事长凌兰芳与欧洲一家丝绸大客户罗伯特先生的商务洽谈还在一家五星级宾馆里进行。罗伯特明确告诉凌兰芳,下半年采购总量要削减20%左右。原因是受中国自去年底开始的反奢靡影响,欧洲一些顶级品牌的销售下降了25%左右,库存增加,采购意愿下降,因此欧洲名商也减少对中国丝绸的进口。
“从今年5月下旬以来,湖州各家绸厂都处在没有订单的困境。”凌兰芳告诉记者,作为全国丝绸行业的龙头企业,他的苦恼多着呢:没有订单找订单,来了订单愁原料。他的企业专做高档出口产品,可是浙江除了千岛湖外,已经没有合格的原料可以生产高品位丝绸了。此外,成本上升,熟练工紧缺,设备落后,税负沉重,都让浙江的缫丝业快速衰减。浙江茧丝从全国第一退到第四,占比从20%退到10%,仅仅十年时间。
伴随订单减少的是作为原材料的蚕茧价格一涨再涨。据湖州市纺织行业协会丝绸分会的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全省春茧的收购价格普遍高于国家茧丝办每担1750元的指导价,杭嘉湖地区的这一价格都在每担2200元以上,湖州地区每担的价格则超过2400元。
该协会秘书长李玲玲算了一笔账给记者听:湖州地区蚕茧烘烤成干茧后每吨价格在12.5万元/吨左右,按照缫折310计算,生丝茧成本在每吨38.5万元,加上劳动用工、水电燃料等每吨7.5万元的加工成本,减去副产品回收每吨3.5万至4万元,实际每吨生丝成本已经达到42万至42.5万元。而目前市场上的生丝价格不到40万元,由此每缫一吨丝,缫丝企业亏损2.5万元。即使是从千岛湖、云南、四川等地购来质量好些的茧子,缫出的生丝虽然每吨能够多卖1万多元,刨去物流费用和损耗后,每吨生丝亏损额也仍高达2万元。
市场低迷、需求不旺,再加上生丝价格继续稳步走高,也让丝绸企业的净利润的增长和产品毛利率出现了下滑。嘉欣丝绸是我省唯一一家在A股上市的丝绸服装企业,记者从该公司发布的财务数据中发现,公司近三年的净利润虽然每年都有增长,但增长率却呈逐年下降的态势,2010年净利润增长率为18.75%,2011年为14.40%,2012年为5.04%,而今年的上半年净利润增长率为-6.02%。此外,公司丝、绸、服装等产品的毛利率也出现了下滑。
与此同时,受生丝价格继续稳步走高的影响,全省的织造、服装、蚕丝被、家纺等下游行业成本压力明显大于往年。“部分服装企业无奈选择棉和化纤等面料替代真丝绸,特别是蚕丝被在经历前几年高速增长的情况下,今年上半年也首次出现负增长。”浙江省丝绸协会秘书长王伟告诉记者。
丝绸企业谋求转型
中国丝绸产量占全世界75%以上,浙江是丝绸强省,名列全国出口第一,品质第一,除茧丝生产外,面料服装家纺等丝绸成品总量也是全国第一。
产业主要分布在杭嘉湖绍四个市。其中湖州生产的绸缎和消耗的生丝均占全国三分之一。杭州嘉兴的丝绸服装生产出口占全国一半以上。绍兴的丝绸服饰和家纺生产出口也占全国同类产品一半以上。丝绸显然是浙江的优势传统产业。
然而记者采访中了解到,优势产业的优势不再,而制约的瓶颈十分明显。近年来浙江丝绸中低端产品同质化竞争的现象非常严重,导致众多丝绸企业处在成本高、效益低、风险大的困境中,许多企业停产歇业,严重影响了丝绸行业的可持续发展。面对重重生存困境,省内一些纺织企业也开始根据自身实际情况,或是通过走高端、规模化和差别化之路,或是通过技术创新和基础产业转移来谋求自身的转型自救之路。
“十一”长假结束,记者在丝绸之路集团的丝绸园区看到彩旗飘扬,桩机隆隆,凌兰芳说要在这里建设一个四万平方米的丝绸中心,要和三百亩的大生产区连成一片。问这个丝绸中心派什么用场,凌兰芳报了一长串词儿:交易中心、展示中心、检测中心、电商中心、培训中心、技术中心……看来凌兰芳想把丝绸制造业与丝绸服务业结合起来做,这个时候如此大手笔投入,他内心一定看好丝绸业前景。
和丝绸之路集团一样,创新驱动、转型升级是浙江一些著名丝绸企业的共同行动。凯喜雅努力打造产业链的前端,夯实前道。达利和万事利把丝绸与文化与旅游紧密结合起来,走出了一条新路。巴贝提升产业链的同时,在思考产业化养蚕,往一产延伸。金富春到湖北发展丝绸,喜得宝到四川推进产业。桐乡蚕丝被产业群痛定思痛,决心重建诚信让消费者信心回归;桐庐丝绸针织也在想方设法提升工艺要做精品;德清丝绸围巾要告别低档代工,尝试高端品牌。
记者了解到,近年来,杭嘉湖地区一些大型丝绸企业还将整个丝绸产业链中的基础工序向西部地区转移,依靠西部地区的资源和人工成本相对较低的优势来降低成本,加强企业在市场上的竞争力。这方面,湖州丝绸步子迈得特别明显。
记者在湖州采访了东立丝绸的钱荣发和华琴丝绸的孙月琴,这两位丝绸企业家分别刚从云南陆良和广西百色回来,因为他们在那里建有自己的分厂。利用西部的原料资源和人力资源,发挥自身的技术优势和市场优势,湖州的丝绸企业家经营得有声有色。像丝绸之路集团这样的龙头企业,每个月都要接待来自西部招商的政府代表团,排在候选单上的有六个地区。
“丝绸行业转型升级的最主要方向就是要提升产品的附加值,把丝绸产业链的前道和中道的生产工序搬到西部地区,把附加值高的、有品牌的后整理环节放在东部地区,两边进行有效结合,才是丝绸行业的转型升级之路”。凌兰芳表示,国内纺织行业面临着重重困难的同时,也迎来了行业整合升级的机遇。整个行业的创新点突破点还有很多,包括养蚕产业化、缫丝智能化、织造数码化、应用跨界化等等,“只要有一项重大突破都会引起丝绸行业革命,带来滚滚红利。”凌兰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