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朱母始终坚信自己儿子是无罪的,可奚落和质疑从不间断:“你儿子没杀人为何被抓进去了?他们为什么不会抓我儿。”她无言以对。
朱又平、田孝平、田伟冬家,都在离杭州城区40多公里的进化镇欢潭村。朱家的房子20多年没动过,几乎是村里最老的房子。
朱又平入狱后,为了更好照顾悲痛欲绝的父母,她的姐姐选择离婚,说到弟弟她以泪洗面:“一气一累,前年我爸爸得了癌症去世了,66岁,硬是没等到我弟弟出来。”朱母神色黯然,转头看挂在里屋的遗像:“他爸爸有什么事都郁结在心里,不像我们女人,哭一哭就会好些。现在,儿子回来了,他却阴阳隔绝了。”
父亲去世,朱又平困在狱中,无法送终。朱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出殡时灵柩都找不到人捧,在当地农村,这是最大的遗憾和悲痛。
但18年里,比父亲辞世更让他们心寒的,是街坊邻居的流言蜚语和家人遭受的唾弃白眼。
朱母始终坚信自己儿子是无罪的,可奚落和质疑从不间断:“你儿子没杀人为何被抓进去了?他们为什么不会抓我儿。”一次次,她无言以对。
父亲患癌症病危时,朱又平拖着沉重的脚镣在病床前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当时医院的人像看猴子一样围拢来看我”。
朱又平一直记得:“父亲临终前,说,‘等抓到了真凶,案子就能平反了’。”
审判真凶时,朱又平等5人去了现场。“我们不恨他。”朱又平说到激动处,不停抽烟,不断叹息。
烟雾缭绕的叹息声中,新生活,毕竟还是开始了。
年初,为迎接儿子回来,朱母向亲友借了10多万元,将这3层的小楼,装饰一新。家里又专门给朱又平的房间安了空调。
重获自由,让朱又平如梦如幻。
从前的几位好友极力带他“见识世面”,逛商场,吃豆捞,乘坐观光电梯……
“完全不一样了!感觉我是外星人一样。”朱又平说,他到了商场,都不知道扶梯是感应的,被朋友拉到旁边告诉这是怎么回事……“我很感谢我的几位兄弟,他们像教小孩子一样教我适应社会,还想方设法让我不出洋相。”朱又平开始对智能手机爱不释手,里面的微信等应用软件,让他十分好奇与着迷。这是他刚出狱时一位同学送的,“根本不会用,在我外甥女抽屉里锁了很久,后来她逐渐教会了我”。
让这个家庭开心的事情是,朱又平已经有了一位貌美贤惠的妻子,在萧山上班。
她对自己的未婚夫及未来生活抱有期待,和记者聊了没几句,得知朱又平从市区搭乘公交到了村口,她立马起身开车去接了。
现在他的生活,完全靠朋友接济。他的初中同学,如今已是开着豪车的大老板。偶尔,他们会说起那一刻的人生转折点
那是一个平静的傍晚,朱又平在家里抱着小外甥女玩,派出所和法制办人员突然来到家里:“你姐姐那边出事了,需要你配合调查。”就这样,朱又平跟他们走了。
那是1995年,刚刚20岁的朱又平,刚刚从轧钢厂辞职,正打算“下海”做点小生意。
而今,出狱已半年,朱又平对于自己的职业规划,却还来不及考虑。
应该,不再有那些流言蜚语、奚落白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