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是警察吗?”
后来,他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再后来,他成了武昌区水果湖中队的一名中队长,管着12平方公里的地皮,有20多条街道,带着17个正式队员,70多个协管队员。
女儿上幼儿园,以为穿制服的就是警察,缠着问:“爸爸你是抓坏人的吗?”荣斌语塞,不知如何应答,苦笑说,“是噻。”
后来女儿上了小学,渐渐知道城管的意思,就不再和爸爸讨论这个问题。
“从来不穿着制服去参加家长会,不是怕家长如何看自己,怕孩子受到影响。”
荣斌上网会特别关注城管的新闻,可是他不留言也不争辩。“网友的评价没有成本,他们可以轻易说出一句话。但是我说的每一话都是有感情的。”他不是没试过,可是说得越多被骂得越激烈,他怕再度受伤。
一个同事的女友曾经试图解释男友的工作,但被网友群起攻之。
水果湖中队平均年龄在47岁以上,编制有限,很多年队伍都没有进过新人,只能增加协管。
领着新队员们执法,遇到危险的状况,作为中队长的荣斌必须挡在前面,一种赴死的感觉。“如果队员受伤,我没法跟他的家属交代。而且如果我退,只能激化矛盾。”
他这样的基层执法干部最辛苦:队员的苦闷跟他说,他还也要扛着领导交下的任务,但是他自己的苦闷从来不说,“不想给家人说这些增加烦恼,跟外人说别人也不能理解。”
也就是一个圈子同事们互相倒倒苦水,都是七八年的老同事,喝点酒聊聊天,互相能理解。
荣斌说,他们现在不常聊工作的苦闷,不是麻木,也不是习惯,“如果你换位思考,身在我这个位子,被社会这样看待,即便十年二十年也不能习惯。”
“垃圾桶”理论
武汉市近年在抓“城管革命”,引入第三方考核评价,每月为考核队员打分,排位靠后者轻者工资受影响,重者饭碗不保,当然,优秀者会受到相应奖励。
荣斌压力更大了,加班的时间更长了。不过对于他这样天生勤快的人,总是激励的成分更多些。
为了防止硬指标下队员为完成任务“暴力执法”,执法监督部门对正式队员和协管都出台更严格的规定,“一旦出现乱作为,就要脱帽子(撤职)。”
柔性执法的旋风刮遍了江城。各个区都使出浑身解数,动脑筋、想办法,举牌执法、眼神执法……改变执法作风,推进工作。
过去那种暂扣东西、罚款的强力执法显然不适应了。对于荣斌来说,这是一种解脱,多年的纠结终于可以暂时放下。
不过他所在的中队没有搞“花式执法”,而是采取“多劝说、多教育的笨办法”,也就是“人海战术,多巡逻几遍”。
可是他也还是苦恼,流动摊贩的生存权解决不了,靠堵如何堵得住?
他的上级领导朱建华也常做这样的思考,从更高层面来说,社保、就业渠道通畅,也许城管工作就会容易得多。
事实上,武汉多个辖区也在做对流动摊贩“疏堵结合”的尝试,有些成功了,也有些失败了。许多学者也建议,“不让流动摊贩在这里摆,应该告诉他们去哪里摆。分区域分时段地允许流动摊贩经营。”
2006年的崔英杰案发生后,荣斌对一家媒体的报道记忆犹新,那篇报道历时半月走访了事发时周围的人和两位当事人所有相关的亲友、同事。
“简单说城管好或坏的报道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这篇文章好在从头到尾还原了事实。给了双方一个‘说话’的机会。”
荣斌有一个自己的“垃圾桶”理论,几层意思:各个部门最辛苦最难做的工作都交给了城管;垃圾桶尽管脏,但是哪里都缺不了他;做垃圾桶的砖和盖五星级饭店的砖并无差别。好好干活,慢慢改变
下午3点多,荣斌到辖区5个燃气供应点检查管网,主要是清点燃气罐的数量是否超标;通风口是否无损;燃气罐焊接口是否合规;燃气泄漏报警器是否完好。
这都是细致活。“如果不检查到位,一旦发生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天气很热,许多供应点的工作人员在屋里歇着,荣斌敲开门,打招呼说明来意,大家都很配合地打开燃气罐存储间,临走时,大家还互相打了声招呼。
这是武汉城管从市燃气办新分担的工作。荣斌说,他干城管20多年,不停地有新工作项目增加进来,早期管过环卫,最近还管过行人文明过马路。
城管的工作纷繁又琐碎,其实不只是大家知道的和流动摊贩打交道。“从前人们没有意识到有些行为是不对的,现在大家的理解和配合度更高,工作也更好开展。”荣斌说,他更倾向于“好好干活,慢慢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