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戈涅》《俄狄浦斯王》《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哪一部都算得上古希腊悲剧的典范之作,另一重意思是,在这个随随便便攒个喜剧就能上台唱大戏的时代,它们并不接地气。这样的市场,导演李六乙又不是不懂,这也正是他等待10年坚持要做这3部经典的原因,“古希腊戏剧诠释了人类崇高的精神,此次‘中国制造’计划,就是要重返文明之旅,从戏剧出发,回到剧,往回看,必将发出属于我们自己文明的声音、戏剧的声音、‘人’的声音。”4月11日-14日,《俄狄浦斯王》将在国家大剧院首演,2012年首演过的《安提戈涅》也将于16日-17日登陆大剧院
乍听上去,《安提戈涅》的舞台上,演员的台词冗长甚至晦涩——作者索福克勒斯写于公元前的文本,李六乙甚至都没有做起码的口语化尝试——等观众平心静气地入戏后,就会感觉到演员更像是在诗歌朗诵,全然不见故事里的背叛、杀戮,诗化的语言倒是添了几分悲凉的美感。
李六乙记得自己19岁时第一次读到《安提戈涅》时的震撼。他坚持不改文本,《安提戈涅》和《俄狄浦斯王》都完全遵循翻译家罗念生几十年前的译本,甚至保留了语气词。“2400多年前的作品,本身已经足够强大了。我还是想保持它诗歌的特点。罗先生的翻译本来有中国古诗词的修养,诗的韵味对这个戏很重要。”不改文本,是李六乙“中国制造”的原则之一。
大概李六乙追求的是“好看戏,不求甚解”,“听不懂,没有关系,听起来就很美、很深奥,就像我们读《诗经》《楚辞》,读不懂就读不懂,《九歌》《山鬼》,你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依旧觉得它很美。”
他请来了中国人民大学刘小枫教授担任《俄狄浦斯王》的文学顾问来讲课,并会布置作业让演员们查阅各种书籍了解古希腊的文化背景。
还记得《推销员之死》空旷的舞台上那面斜立着的水泥墙吗?导演兼舞美李六乙的解释是“留白”。但这一次《安提戈涅》留得更彻底。导演自称,整个舞台几乎“全裸”:依旧呈20度左右的斜坡,被一块白布铺满,没有道具,也再没有其他布景。“这其实是放弃表达的一种方式,对一个舞台设计来讲,几乎是没有语言的。这更多的是一个态度,更像是在表达一种观念艺术。”与李六乙合作多年的舞美设计谭韶远解释说。导演最直接的表达是灯光,似乎每个演员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束灯光,一个空间,所有演员的灯光空间自由组合。
让人担心反光的当然不止那块大白布,还有所有角色全部穿纯白的服装。服装顾问和田惠美曾获过艾美奖。麻布质地的服装很容易让观众穿越回2000多年前的其时其地。依旧是和田惠美,再加上得了真传的李六乙女儿的加盟,一起打造《俄狄浦斯王》的服装,从目前排练透露的情况,这一部是要逆白而行了。
《安提戈涅》开场便是长达5分钟的静默行走,这可把观众走“毛”了,但演员早已经入戏,不到30秒,便能看到演员卢芳和张培的眼泪滴到脚底的白布上——此处的行走便是“前情提要” ,来交代复杂的人物关系。
在开放的《俄狄浦斯王》排练中,也能看到歌队大段的行走。
在舞台上的行走,是李六乙特别想尝试的,去年接受采访时,李六乙就表达过,“没有语言,就是在舞台上走,应该是很有魅力的。这个来源于哪儿呢?来源于很早的时候对斯坦尼的认识。斯坦尼考演员怎么考?从上场门走到下场门,你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完了。后来我读他的著作就分析,为什么?其实这个特别有道理。你可以走出喜剧的感觉,可以走出悲剧的感觉,可以走出悬念,可以走出幽默,可以走出你的命运,都可以,就看你自身的能量和技术技巧。”
一脉相承的还有两部戏里庞大歌队的安排,饰演两剧歌队长的都是演员苗驰。唯一不同的是,《俄狄浦斯王》里新加了女歌队的现场吟唱,8位来自中央音乐学院的女孩子分不同声部现场吟唱。
记者得承认,第二次看《安提戈涅》时,整整前半场都昏睡过去,醒来一看,周围早已睡倒一片。留白的表达,信仰、权力、尊严、自由的内核……看不懂!怎么办?“这次我们会给观众送说明书,里面会做一些基础的解释,什么是酒神,什么是宙斯,观众拿到以后会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李六乙表示,“戏剧在舞台上不能百分百地去告诉观众,戏剧只能回答百分之七八十的问题,剩下的应该给观众去回答。我们不能告诉观众这是什么主题,必须让观众根据自己的生活去理解。剧场1000个位子就是1000个角度和情感,要去满足1000个角度,这样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