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家中排出的黑水与浑浊的赤水河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家小酒厂在准备用粮食酿酒。
中国酒都茅台镇面临赤水河污染正采取严厉措施保护水源
贵州省仁怀市因茅台酒闻名全国，被称为中国酒都。而茅台酒唯一水源赤水河近年来因为水质污染而广受关注。早前有媒体报道指出，由于赤水河水质污染，使得国酒茅台的品质受到威胁。
中国酒都的水环境究竟如何，本报记者近日进行了实地探访。在调查中记者发现，赤水河沿线酒厂林立，的确存在村民将生活污水直排入赤水河的现象。仁怀市和茅台镇均表示，赤水河是当地的生命线，正采取严厉措施保护“美酒河”，破局“水危机”。“但茅台酒的品质不会受到影响。”茅台镇副镇长王纯华说。相关专家分析称，赤水河“水危机”根源是沿途各省份酒企“争水”，而赤水河流经的各省份又缺乏统一联动和联合保护机制。
生活污水直排赤水河
驶入茅台镇，空气中便氤氲着一股酒香。从茅台酒厂沿河而下，有一条长约1公里的“酒街”，整条街上鳞次栉比分布着数百家卖茅台品牌酒的商铺。被称为“美酒河”的赤水河从街外数十米处蜿蜒而下。
在赤水河的中、下游，沿途数十个村庄，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几十家酿酒的小作坊。茅台镇岩滩村毗邻赤水河，村里的几十户人家几乎都跟酿酒有关。村民张金富几年前从亲戚那里借钱10万元，办起了一个小酒坊。
张金富的小酒坊酿酒后的废水是直接排入赤水河的，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但记者留意到，他的酒厂安装有简易的污水处理设备，也有牌照。张金富说，污水处理设备是前年镇里整治小酒坊时强制要求上线的。“这些设备平时都是不开的，只有上面来检查时做做样子。”张金富道破天机。据他介绍，污水处理设备如果整天开着，一天电费就是上百元，还需要专门雇一个人来操作。“好多酒坊连污水处理设施都没有，大家都是小本买卖，没有那么多钱去买设备。”张金富所言非虚。记者在茅台镇一些规模稍小的小酒坊发现，的确没有上线任何污水处理设备。
当地村民的生活污水也都直接排入赤水河。在茅台镇棉农村，记者沿河走了4公里，一路看到，枯水期的赤水河河面最窄处还不到十米，而村民家颜色各异的生活污水则像涓涓细流，汇入赤水河。在一处水流平稳的河段，浑黄的河水和黑色的生活污水各占一半，“泾渭分明”，黑色的污水则是从村民家中直接出来的人畜粪便。
异地酿茅台为赤水河“减负”？
赤水河在仁怀市境内流经九仓、龙井等13个乡镇，干流总长95千米，沿途分布着习酒、郎酒和茅台等多家大牌酒企。国酒茅台便是从赤水河中游取水。茅台酒之所以有独特的“茅香”，与酒厂所在的贵州仁怀市茅台镇“难以复制的生态小环境”直接相关，这个“小环境”由水、微生物群落、土壤植被以及特殊的气候和自然条件等诸多因素综合作用而成。酒厂所在地的赤水河是茅台的命脉所系，茅台酒的生产离不开这条“美酒河”。
然而，随着经济发展的加速，赤水河这两年也面临着被污染的考验。赤水市环境监测站提供的数据表明，2004年，由于沿线分布着大大小小多家造纸厂，赤水河的水质曾经下降到四类水质，后来造纸厂陆续被关停，这些年来水质才陆续得到改善。
中国酒都“水危机”也引起广泛关注，有专家担忧：20年后还有没有茅台酒可以喝？近年来，为了减轻赤水河的供水负担和摆脱对赤水河的依赖，仁怀市也曾进行过异地酿造茅台酒的尝试。把茅台酒的生产原料包括颇有神奇色彩的窖泥搬到遵义市，由茅台酒厂的技师严格按照标准工艺酿造，结果味道还是达不到茅台的味道。“酒虽不错，但与茅台的风味差别很大，没有茅台酒那么香，口感也差了许多，只好起名‘珍酒’。”
贵州茅台集团环保处处长刘强说，独特工艺、水文环境、气候条件和微生物群落的完美结合造就了茅台酒，决定了它不能异地生产，因此被确定为“原产地域保护产品”。
酒厂成赤水河主要污染源
异地酿茅台的尝试失败，茅台酒要想持续生产下去，保护赤水河便成了命脉所系。仁怀市环保局负责人王洪登表示，由于历史条件等多方面因素的原因，茅台镇乃至整个仁怀市都面临着巨大的环境威胁。但近年来，赤水河环境质量总体保持稳定。黄歧坳(入境)断面达到II类水，茅台断面(常规)达到III类，小河口(入城)断面达到II类，3个断面都达到国家标准，基本上能达到饮用水的标准。
为何赤水河下游水质略差？王洪登说，一是下游有一定生活污水；二是到下游，部分企业有偷排污水。
他表示，赤水河的污染源主要有两个，一是沿途的200多家造纸厂，二是辖区内酒厂。2008年以来，仁怀市先后取缔了五马河流域279家个体小造纸作坊。
当前，辖区酒厂排放的污染物成为赤水河最重要的污染源。整个仁怀市，包括茅台在内共有149家酒厂。根据《仁怀市环境容量核定与污染防治规划》，仁怀把茅台酒厂上游全部划为白酒禁止发展区，约有六七个乡镇。近年来，仁怀在赤水河保护上实行一票否决制，如果在赤水河上游发现有违规建酒厂，所在镇干部在考核时就要被一票否决。
专家介绍说，酿酒过程产生的有机物废水中含有大量的氮、磷、钾，植物营养物质含量过多，会引起水质污染；再其次是酿酒过程中，会出现不少有机物垃圾，而有机物垃圾污染，可最终引起饮用水致癌和致畸效应。此外，酿酒排出的废水会使水体COD浓度值超标。
“茅台酒品质不会受影响”
王洪登介绍说，目前仁怀市城区的污水日排放量在2万吨左右，而城区污水日处理能力达到4万吨。
近两年还累计投入3000万元，建成了17个乡镇垃圾填埋场。同时，还加快推广白酒企业使用清洁能源。此外，茅台镇还对赤水河污染源进行重拳治理。重点是严控流域内白酒企业的排污。要求白酒企业建厂之前先上马环保设施。
他表示，长期困扰仁怀的酒企废水问题，今年也有望得到解决。他说，仁怀市今年投入十多亿元，在二合、茅台、苍龙等白酒聚集区，建9座集中处理厂，日处理能力达到3万多吨。
“建成后可以保证白酒企业90%以上的酿酒废水得到处理。村庄的生活污水也能集中处理。”他兴奋地说。
此前，有媒体报道称，由于赤水河被污染，使得茅台酒品质受到影响，甚至有人担心今后还能不能喝上茅台酒。
茅台镇副镇长王纯华赶忙澄清：“茅台酒取水口在赤水河上游，那里根本没有企业，不允许建污染企业，就连养殖业都不让建。茅台酒的水质100%有保障的，茅台酒的品质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王纯华表示，茅台镇有个传统，赤水河沿线和上游不能建高耗能、高污染企业。对待偷排企业，茅台镇一直保持高压态势。并且，茅台镇还严控酒企增加规模。近3年之内，只增加了10余家大规模的酒企，逐步把一些设备落后的小酒厂进行整合。
针对茅台镇生态容量过载的问题，王纯华说，正采取两项措施，一是茅台镇环境整治工程，要搬迁7个地方。二是茅台镇的小城镇建设工程，把茅台镇打造成贵州第一、国内一流、世界知名的小城镇。
声音：
“需要三省协同保护”
来自贵州师范大学的一名长期关注赤水河污染的资深专家告诉记者，赤水河“水危机”主要有4个方面的原因。
“首要的根本原因是白酒企业数量和人口负荷严重超载。”他说，茅台镇水资源并不丰富。当地所有的酒厂，包括茅台酒、小作坊全部取赤水河河水酿造白酒，茅台镇约5万群众的生产、生活用水也全部来源于赤水河。并且，茅台、郎酒、习酒这些年都在大规模扩张。酒企之间“争水”已成现实。
与此同时，茅台镇人口负荷也严重超载。茅台镇不到5平方公里的城区，生活着2.5万余人。贵州省组织专家组考察后认为，这座千年酒镇已严重超过合理的环境承载力，按照茅台古镇的面积和地形等，人口荷载能力最多为1万人。为了保护中国国酒茅台的生产环境和空间，仁怀市于2009年11月启动了千年酒镇――茅台镇的居民搬迁工作，计划用5至10年的时间，从茅台镇搬迁居民1.5万余人。但目前，搬迁仍未完毕。
其次是赤水河两岸酒企污染问题未能解决。“酿酒产生的有机废水中含有大量的氮、磷、钾等化合物，会使河水富营养化。可以说，赤水河现在80%的污染物都是由酒厂造成的。”他说。
三是没有形成调动村民保护赤水河的激励机制。他说，一些开了酒厂的村民从中赚了钱，但其他人却从未从中得到好处。
四是赤水河流域各省份尚未形成有效的协同保护机制。他表示，赤水河流经云南、四川、贵州三省，需要三省协同保护，但三省的产业规划并未同步。
他表示，赤水河流经川滇黔3省13个县市，赤水河保护工作并不是靠某个企业和某个地方政府能单独完成的。只有形成3省联动、统一规划、统一保护的长效机制，才能真正保护好赤水河，破局当前的“水危机”。为此，他建议，应成立更高级别的协调机构来统筹赤水河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