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广渡 一一记述六十八年前在家乡江山的一次徒步旅行

2020-09-12 16:09:04  来源:  

我的家乡浙江省江山市地处全省的西南隅,与福建省的浦城县和江西的玉山、广丰两县毗邻,论地理位置是相当偏避了。但如今发达的浙江省早已把江山包括在内,我的家乡全境也交通发达,且不说高铁和高速公路,除了国道,大小公路已经水泥路面,大小乡镇和村落早已全市通车。尽管江山市版图面积只有两千多平方公里,地形南北长东西窄,即便是从北往南行,最远地有二三个小时的车程,也到达目的地了。因此今天我的中青年乡亲乡友们看到我这篇短文文章的题目,一定会疑惑,何以落笔为《遥远的广渡》呢?广渡还称得上遥远吗?

且慢!因为我要说的是一段发生在68年前即1952年盛夏,从最北端的江山县城步行走到最西南隅的广渡的亲自经历,天不亮从县城走出大南门,到天漆黑才到目的地广渡。今天的乡亲乡友们,你不信就试试,也用脚走到广渡,你就一定会感受到:呵,美丽的广渡,您是多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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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一:因为找不到1952年的初中毕业班和校长、老师的合照,这是本文作者汪东林(图中)保存的唯一一张在志澄中学(今江山二中)1949至1952年三年初中时期的老照片了。这张照片摄于1949年9月江山公园照相馆,是其母亲毛香珠(图左)和二姐汪冬花(图右)专程送他到校当寄宿生后的合照。有趣的是,1950年江山举办全县大规模扫除文盲的活动,本文作者于这年寒暑假被贺村乡聘为临时扫盲教员,其一天学也没有上过的母亲和二姐也成了他的学生。

我1937年12月22日生于江山清湖,后移居贺村。童年时期常居住清湖与贺村之间的祝家坂,那里是我外婆和奶娘的家。我在贺村读完初小,又返清湖读完高小,时间是1942年至1949年。就是说,我在民国时期的不到十二年间,都在清湖、祝家坂、贺村之间行走,老百姓常说“上七下八”,全程只有十五华里,路经蔡家、毛塘、乌头石根等村落,对毛塘碓和毛塘大墥记忆清晰。只有几次例外,第一是1948年清湖小学组织学生远足江郎山,一天起早贪黑来回也就四十华里左右。第二,从贺村走公路到过一次江山县城,我大约七八岁,走到江山,也就号称二十五里地(华里),下午坐火车返回,这也是首次坐火车,惊喜之心情,就在眼前。到了江山县城,老虎山、鸡公山和远景双塔底刻在脑子里,街面也比清湖、贺村宽大多了。但印象最深的,还是市心街一家饭菜馆的小笼肉包子和馄饨,味道之鲜美,清湖和贺村都无法相比。第三,我六七岁时,曾死乞白赖要跟着长辈走路去常山县城亲姑妈家玩,母亲不得不同意,便作了准备,托给两个二十多岁的同行的常山亲戚路上照顾。我从贺村走到坛石,就有点走不动了。等到了上王敖头,便完全走不了地。于是两个小伙子一个背我,一个小伙子让我坐箩框,一头是放东西,另一头坐着我,两人轮流,好不容易到常山县城。据说这是从江山(特别是贺村)走到常山最近的路,全程约八九十里地(华里)。这么说,我最多也就走了四十华里左右的路,不可能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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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二:这是1960年本文作者汪东林在复旦大学中文系的毕业证书。

话头再回到1952年的走到广渡。1949年5月间解放江山的枪声打响前些天,我就离开清湖小学回到贺村。我还差两个月没有拿到高小毕业文凭,就于7月间以同等学力䃼考考入历史悠久的江山私立志澄中学,同年9月初由我母亲和二姐送我进志中作为寄宿生就读,校长是徐缙瑞,他是志中创办人徐志澄的本家侄儿,教育有方,威信颇高。到我三年后1952年初中毕业,学校已改制,改名文溪中学,校长毛开敏,也是一位既年轻又能干的负责人。至于后来文溪中学之后又改名江山一中、江山二中等等,我早已读高中上大学,怎么演变都不知道了。那时候江山刚刚解放,经济恢复有限,社会也不安定。我们1952年届的初中毕业班,刚进校时学生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全班同学不到三十人,中间有不少都因为家庭经济困难半途就辍学,到了毕业时只剩二十几个同学了。但当时学校的特点是老教师多,学历高,有经验,因此学生的成绩和素质都是不错的。十分遗憾,我一直保存着1952年的毕业照,最有意思的是因为师生加起来人也不多。前排坐的主要是年高的老教师,边上也有学生。二排是学生加职工,三排是垫高的,也是学生为主,有趣的是最后一排最左侧是本文作者汪东林,最右侧是校长毛开敏。这一细节表明,校长没有坐在第一排中间,足见那时校长、老师和学生排名是不分高低主次。由于我手上老照片积压太多,找了四五次也未找到,不知其他同班同学健在者手中还有保存否?我们这二十多位毕业生,以报考江山中学高中部居多,我是其中之一。少数考上普通师范学校,还有一些同学因家境贫寒困难,什么学校也沒有考,学历到此为止。这在当时,别的学校的初中毕业生也有不少类似情况,这在今天的人看,是难以想象和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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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三:这是82周岁的本文作者汪东林应邀返乡,在2018年11月举办的母校江山中学80周年庆典大会上,代表老校友发言。

记得就在毕业照拍完之后,眼看要散伙拜拜了。大家躺在二十多个人通铺睡觉还富裕许多地方的宿舍二层楼上,山南海北瞎聊天,我们班居家广渡,离县城最远的两位同学毛希侔和毛骏瞒联合发出邀请,说大家三年同学不容易,要分手各奔东西了,要不怕远,能走路又喜欢玩的同学,请到我们广渡玩!早上从县城出发,晚上到达,有一百里地,是比较远,但我们广渡山青水秀风景好,紧挨江西广丰,是江山最边缘的地方之一,恐怕全江山没有几个像我们广渡这么美的古村落了。再说,我们沿途可顺路到别的同学家玩玩,早饭午饭在路上同学家吃,一家一顿。在广渡安排住宿和晚餐早餐各一。第二天再另选别的新路返回学校,我们差不多就可以说走了一过半的江山地界了。这一突然冒出来的提议,立即引起年少气盛的同学们的热烈讨论并赞同。但实际上结果,由于各种原因主要是经济条件所限,最后落实到真正从江山县城长途跋涉,走到广渡的人并不多。因为时隔68年,无法与老同学沟通,只能凭我个人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搜索,回顾这段遥远的往事。

我现在还能记得比较有把握的有:第一,参加人员。首先是广渡的两位主人:毛希侔和毛骏瞒。毛希侔数理化成绩从来全班第一,待人温和,但身体较弱,因此他提前回广渡作准备迎客。毛骏瞒身体较好,性格又如我一般热情好说,他自告奋勇做带路人。另外此事是在寄宿生宿舍决定的,因而有两位家住城里的走读生主动要求参加,印象深刻。一位名叫王鑫,家住江二中旁边的西塘塍,与我要好,他得知后要求参加,该同学后来上了农校中专,是衢州还是金华,记不清了。另一位姓杨,名字忘了,但我记得他姐姐的名字叫杨芳霞,因为姐弟两人都在这二十多人的一个班里读书,印象十分深刻。主动参加的寄宿生,我是积极分子,其他还有:与我同是贺村人的周武林,一位忘了名字的茅坂附近可能是大悲山的姓徐的同学,礼贤贺村的姜达修,一位在石门家里等着我们返程时路过她家吃饭而并未去广渡的女同学郑月华。现在还能记起的就是这八个人,七男一女。而全程共同走到广渡又返回学校的只有五六位同学。第二,为什么要安排路上在同学家吃饭呢?除了借此认识同学的家门,主要原因是那时的中学生都很穷,沿途无经济能力进饭店就餐。那年月,学校每年的学杂费多少记不得了,但寄宿生每月交伙食费六元即每天两角,牢牢记得,即早晚稠粥,中午干饭,不过大节闻不到肉味,早晩就稠粥的是从酱园店买的最便宜的豆豉灰。那时的中学生,如果口袋里有一元人民币零用钱,就是富裕户了!这两天沿途就餐安排,包括吃些什么,特别是好吃的,我至今仍有清晰记忆,且待下边补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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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四:这是2017年本文作者汪东林八十周岁生日时,全国政协办公厅派几位有关负责人到其北京家中祝寿时,赠送的花蓝。

我仍清楚地记得,我们一行出发走到广渡的那天清晨,用江山活说,天还“乌络索”,一个个自动排队,蹑手蹑脚,不敢出声,走出巷后,沿街而行,一口气走到大南门。为什么?因为天气炎热,除了麦杆扇一把,那时的老百姓什么驱热设施都没有,几乎满大街小巷家门口都搭着竹床竹榻或木板,躺着熟睡的乘凉人,我们怎敢说话吵醒正入梦乡的乡亲们呢?出了大南门,东边天还未发白,那时连学校老师只有少数人有怀表,我们这几个穷学生却有人想起现在几点钟,竟后悔出校门时没有看一眼传达室那座专管上下课打铃的大自鸣钟!好在那时的江山县城,出了大南门不远,就没有人家。于是老半天不敢张口说话的我们,终于解放了!

因为我是12月生人,1952年初中毕业时还不满十四周岁,多数同班同学比我大一二岁,还有大三岁的如毛希侔。但多数人毕竟都处于少年时期。走出大南门,快到操场岗的时候,因为无论是解放前还是解放后,这一带都是执行枪决的地方。由于我们初中三年,正赶上土地改革、剿匪反覇、镇压反革命等大规模的政治运动,有一段时间经常枪决罪犯,以土匪恶覇特务最多。有的是开群众大会宣判后枪决的,有直接押解到大南门外执行的,甚至有在外地现场击毙而把尸体拉到大南门外示众的。最多的时候,差不多三天两头都有执行枪决的场面。而我们这些少不更事却精力充沛的初中生,正是这些非常场面的参加者即基本观众。我现在能清楚记得的就有:江山城里大绅士何汉章,军统高层人士王学素,戴笠的儿子戴藏宜,毛森的哥哥毛xx,白石乡土匪头子徐子霖等等,我们都是现场的目击者。上述五位被枪决或曝尸示众的现场,除何汉章在下字低老文庙遗址广场执行,其他都在大南门外至操场岗一带示众。我们一行在这个路段走着说着,由于天刚蒙蒙亮,不知哪位领头呼叫一声:鬼来了!于是开始了一陈突发性的百米赛跑,直至气喘吁吁,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走到老虎山南侧,东边天开始发白,我们也放慢脚步,停止了喧闹。

于是我们一行相对沉默地走到清湖路口,天已大亮,但一个个已打不起精神,因为饥肠辘辘:饿了!从贺村岭头走下旧公路的一个下坡岭,就是狮峰村,再走几百米便是贺村汽车站(当时只有货运,没有定期按时的客运)街面,距离火车站也就一百来米。我父亲是徽商,母亲是清湖祝家坂人,从清湖移居刚通火车的贺村,在老街开一家字号为“同仁泰”的贺村最大的南货店,解放前夕在贺村汽车站北头新盖了一座合面三架的新房子,就在公路边,在当时也是贺村汽车站公路街面两边最大的房子。贺村街的市面,这时巳从老街逐渐移至汽车站公路两侧。但到了1952年,我父亲早已去世,同仁堂南货店也已关张,但我母亲仍经营小生意,家境仍好于一般人家。当我们这一小群“饿狼”走进了我家的客厅(江山话当时叫上和堂)时,已摆着一桌丰盛的早餐。我记得的有:不但有稀饭(粥),而且有一盆只在农忙时如插秧割稻才有的干饭,除了咸菜、豆腐乳、咸鸭蛋等等,还特别煮了一大盘五香茶叶蛋!当这次步行旅行家的队伍,一个个吃饱喝足之后,母亲还要大家把吃剩的茶蛋带着路上吃,但被谢绝了。为什么?因为午饭另有同学家安排,都心想也差不了,何必手上拿着东西走路增加麻烦呢!

离开贺村集镇沿公路南行,过了山前坂村,爬上一长坡,就没有人家了。两边是黄泥山坡种的成片的马尾松,十分低矮,最高的也才两个人叠加起来那么高。完全是砂石土公路,来往车辆很少。从江山县城到贺村25华里,只碰到过从峡口方向过来拉木头的三五辆旧卡车,据说是福建车,路过时卷起满天飞舞的沙土。因为无人又无车,有人倡议唱歌提精神,大家响应。那是解放初期,学的都是革命歌曲。因为是在行进,自然唱进行曲。首选是《解放区的天》,这是从老解放区传带过来,在新解放区流行最广的一支歌曲。“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啦,共产党的恩情永不忘啦……”几乎老女老幼都能唱,不论是群众集会,还是在平时生活中,处处都能听到。而且节拍也是进行式的,还是扭秧歌的首选配曲!因此我们也放开嗓子首先高唱“解放区的天”,踩着步子往前行进!然后又唱《解放军进行曲》和《志愿军战歌》……不知不觉中已过了淤头。再往前,就是在茅坂与大悲山之间公路边居家的徐姓同学家歇脚喝茶。这是事先约好的。徐姓同学主动提出,他不去广渡,因为他已去过,路还远呢,从他的家走到广渡也得半天。但他欢迎我们到他家坐坐,顺路,喝点凉茶,休息一下。我们很快找到他家。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一是他爸妈为我们准备了好几大竹筒粗茶叶茶,吊坠在井里冰凉过的,那凉爽的感觉大大超过今天的冷饮。二是他父亲知道我们要赶到礼贤吃午饭,就说你们要走大弯路了。并说在礼贤吃了午饭还得折返回,再走到广渡,路途更远,天不黑你们到不了广渡了。他还详细给我们比划,这路线怎么走?我们告诉他,事先约好的,同班同学姜达修要等我们的,再弯路也要去礼贤。喝夠了凉茶,我们就告辞上路了。

姜达修同学的家是礼贤大溪即须江对岸的贺村。在他家吃午饭,十分热闹,大家都高兴极了!我至今还能记得的是:第一,从房子环境看,姜家是标准的富裕中农家庭,达修是长子,还是独子,下边有几个妹妹,没有弟弟,这一点同我一样,不同的是我居老三,上边有两个姐姐,下边有四个妹妹。达修妈妈准备的午餐称得上是过年过节了。桌子上的菜,不仅有鱼、腊肉、炒鸡蛋,还特别为我们宰了一只自己养的小公鸡,用青椒炒的。我们不会客气,自然是风卷残云,吃饱吃足。第二,这次礼贤之行,我第一次知道,礼贤这个小乡镇,历史上曾经是设县的县城,有文庙古迹。而且知道了江山有两个贺村,一个是礼贤贺村,另一个就是我居家的卖牛贺村。因为除了有火车站和汽车站,那时的我的老家贺村也是小乡镇,但有牛市交易历史悠久,怪不得俗称“卖牛贺村”了。因为已经知道到广渡路途遥远,吃罢饭并没有过河去看一下礼贤,就匆匆告别道谢,上路叽哩拐弯奔广渡了!

这下午走到广渡的路程,比上午可艰苦多了!一方面是赤日炎炎,晒得冒油。一方面从礼贤折返再穿公路,走上小路,边打听边走。我现在回想,经过什么村,哪个店,统统一张白纸,片忆不存。而今能记得的有这么几个印象:第一,带路人自然只能是毛骏瞒,但在离开礼贤往西南方向行走,在穿越公路之前,他也是两眼抹黑,不打听路人搞不清东南西北。穿过公路后决定绕开峡口镇(因计划返程时要到峡口),走了好一段时间,在一位路人的确定指点下,毛骏瞒才完全明白走到广渡的方向和道路,大家也松了一口气,但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了。第二,因为下午的天气越来越热,最难熬的是口渴!一路上,有人家的就上前讨水喝,没有人家的就喝井水或溪水,都很干净很凉很解渴。最难忘的是有一段路,既没有水井也没有小溪,更没有人家,面前是一片稻谷正在成熟的田野,而稻田小沟里有水,而且很干净,看得见水里的小鱼游动和伏在泥土上的鱼鳅。大家都熬不住口渴,有人带头扒下喝田沟里水,我也喝了,毛骏瞒大声嚷“前面就有人家了”也止不住,最后他自己也禁不住扒下喝了几口。我的印象是,稻田沟里的水,除了不凉,什么异味也没有,事后也沒有人闹肚子。可见那时的江山乡间,还基本上处于农耕时代,山清水秀,大环境生态环境很好,更何况如广渡这样的遥远的山区!第三,我现在回忆,越往广渡走,两边青山间的稻田逐渐由开阔变成窄小的弄堂田,而两旁的树木竹林却越来越高大繁茂!然而太阳下山了,山区景色很快进入朦胧中,天黑得很快,尽管毛骏瞒不断打气“前面就到广渡了”也不顶用,这支小分队变得鸦雀无声,拖着两条沉重腿往前走。走着走着,在接近全黑的不远处,看见亮着写有老大的“毛”字的大灯笼!毛骏瞒大声说,毛希侔他们来接我们了!我心里一震:呵,遥远的广渡,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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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五:这是新近广渡女诗人毛樟屏拍摄的今曰广渡古老而美丽的景色。

为把控将这篇短文写得太长,我只能画龙点晴般记述我们的从广渡返回的行程。当天的晚餐,是毛希侔、毛骏瞒两家联合招待的。记得是满桌子的菜蔬,两饭蒸的饭。什么菜都记不得了,难忘的是一个个如饿狼,三下五除二,用江山话说,翻译一下,就是“把饭蒸踩破了”!菜蔬的种类,味道的鲜美,都顾不上细品了!饱餐后立即倒下就睡,一睁眼天已亮了。早餐后匆匆在广渡转了一圈,能模糊记得的还是青山环抱,溪流潺潺,还有白墙瓦屋,祠堂牌坊……然后就是启程直奔峽口!

峡口是当时江山地处南端的名镇,但我从未去过。远在孩提时代,我的第一个“民间文学”老师一一外婆,就同我讲过江山夏天最凉快的地方是一个有“峡里风”的地方。我外婆居家清湖和贺村之间的祝家坂村,那是我童年除自己的家以外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老外婆是目不识丁的小脚农妇,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清湖和贺村,因为她把两个女儿(即我的母亲和大姨)出嫁两个也是江山的名镇。她连远比峡口近得多的江山县城,活到近八旬高龄辞世也没有去过,更何况是峡口呢?但她却知道“峡里风”,并娓娓动听对我讲述,可见峡口名气之大了。那天正好赶上峡口墟日(五天一次的集市),我们从南往北穿行全街,第一印象是山货奇多,远非清湖、贺村可比。第二是赶墟人场面热闹,完全不亚于清湖、贺村。还有个印象是沿街茶店多,坐满了茶客,还有唱道情的艺人,可与清湖比美,为刚开始发展的贺村所不及。只可惜为了赶路,我们只是匆匆而过看了一眼,并没有驻足认真看一下,但初识峡口的美好记忆至今仍在眼前。接着是从江郎山脚下走过,而没有时间登山。但我们看了又看,总是看不够。由于我是1948年在清湖小学读高小时,参加学校组织的远足活动登过江郎山。自然由我边走边向从沒有登过山的同行者们,讲述江郎山上开明禅寺和一线天的故事了。赶到石门镇同班同学郑月华家吃饭,早已过了中午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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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六:这是江山市清湖古码头标志性的遗迹一一清溪锁钥。图片来源:江山新闻网

郑月华是我们班二十余名同学仅有的几位女同学之一,小个子,胖呼呼的,脾气好,人缘好。她得知我们若干男生计划走到广渡又返城的行动,主动提出她家在石门镇上,你们返城要路过石门,十分诚恳地让我们到她家玩,还要让她爸妈留我们吃午饭,我们这帮正愁返程午饭沒有着落的家伙,也就不加推辞,说句“谢谢”就约定了。我们班这二十多人,只有少数是城里人,多半家在乡下,且多数是种田人家,生活中等或艰难,只有几位是在镇上开店的,我和郑月华家就是。我家是祖传徽商,前边已提过。郑月华家在石门镇上开药店,是不是最大我记不清楚了,但家境较好,记忆中那顿午饭吃得比礼贤贺村姜达修家还丰盛,而且父母亲都对我们非常客气而高兴,就像自己家的孩子一样。郑月华一个女孩子当时能到县城上中学,也可见家境好又受宠爱。由于时间紧迫,吃罢饭抹抹嘴就赶路了。由于吃饱喝足,紧走慢赶,一口气就走到我的出生地也是寄宿读高小的清湖。这段路程在我现在的记忆中,有两件事情可以记述。第一是从石门到清湖有好几十里地,沿途行人赶路的相对比较多,因此凉亭也多,是专门供长途跋涉者休息的地方。因为天热,我们这些小年轻也不例外。有的凉亭,还有做善事的人免费专供行人喝凉茶的(即粗茶叶泡的那种)设施。尤其是有一座比较长而大的凉亭,外穑抹了白灰,还有黑边,特别是南北大门还有两个题字。从石门方向走来,即冲南的大门写着“通衢”两字;从清湖方向走过来即冲北的大门写着“达福”两字。也就是说,往北直通衢州,往南到达福建,这不就是仙霞古道和清湖这个水陆古老码头最简明扼要的写照吗?这“通衢”“达福”四个字的凉亭,1948年我参加清湖小学远足江郎山走这条路就有,到1952年我再走这条路仍然还在,那么是什么时候拆掉了的呢?为什么现在不能恢复原样呢?我只是想了又想,也想不起来这座凉亭具体在什么位置?但我相信,一定会有年长又健在的人能记得这座凉亭究竟在什么位置?第二是我们走到清湖因为又热又累,就沒有像在峡口那样,走遍主要街道,而一屁股坐在“小江郎”清溪边的大树底下歇凉,望着潺潺清溪,特别是“小江郎”潭深不见底,江山话叫“乌冬青”的水,聊起大江郎山与小江郎山水流相通的各种版本的民间传说。所有版本的民间故事我都记不得了,却牢牢记得孩提时代听我的第一个老师一一清湖祝家坂村老外婆,给我讲的关于清湖“小江郎”潭里的“大麦免皇”(鲶鱼)的故事。我外婆说,这小江郎水通大江郎,这潭是无底洞,有许多别处没有的大鱼。有一年大旱,江山的大河小溪的水都干到见底,但小江郎潭没有干,只是水浅了许多,小江郎山的石头都露出来了。有一天天蒙蒙亮,有人看见小江郎潭的“大麦免(鲶鱼)皇”露头了,那两根胡须有多粗吗?有进山挑柴火的“竹稿冲”那么粗,把看的人都吓扒了!因为大家讲的民间传说大同小异,我就讲了这个老外婆传授的离奇小故事。当然,大家都不会相信,只觉得说着好玩,还有人说“杭州的潮,江山的谣”,这“大麦免皇”的故事又添一例。说着,笑着,闹着,大家又恢复了元气,但从清湖走回县城,天也黑下来了。

(本文为江山市古今文化研究会编写《峡口专刊》而作,2020年9月1日写于北京家中。)

作者:汪东林   编辑: 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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