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学问一定要诚实,可以博采众长,一定不能照搬照抄人家的东西,不要怕难,要自己创造。”
浙江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徐小洲,还记得他的老师王承绪先生曾经谆嘱学生教师要有德行,但从今往后,先生不能再亲口教导后辈了。
昨天中午11时28分,我国比较教育学科创始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教育革新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浙江大学教授王承绪先生,在杭州逝世,享年102岁。
几天前还向学校“讨”工作做
昨天,在浙江医院设立的王老灵堂前,放着王老的两张照片,左边是先生30年代在英国伦敦大学留学时候的照片;右边,是几年前,在浙江医院的留影。
徐小洲说,这正是王老一生,跟教育事业打交道的缩影:
王老年轻的时候,曾经先到浙大借读,后来因为学业优异,被浙大正式录取。后来,他获得了公费到英国留学的机会,学成回国后被竺可桢校长聘回浙大做教师,最后成为教育大家。
记者向这位老教育学家,点香祭拜,献上白菊花和白百合。
王老的小儿子、浙江大学管理学院的教授王重鸣,带着记者,最后瞻仰王老的遗体。老先生面庞慈祥,一如去年记者见到先生时候一样。
王重鸣眼神黯淡,原本的圆脸盘上,颧骨凸了出来。
“没想到这么快。月初的时候,我去荷兰参加一个创业论坛。回来的时候,还把我讲课的PPT,打印成很大号的字,一张一张拿给爸爸看,他盯着看,还依次点点头。一直到一套PPT都看完为止。”
前些天,十八届三中全会开始以后,爸爸就念叨着要看人民日报,当时我们就给他把床摇起来点,他还可以自己拿着报纸看看标题,然后点点头。
前几天,浙大教育学院换了新领导,王老还跟学校要求:“给我一点工作做做。”
王老教书的时候,就很强调专业里的学生,学教育,就要做教育工作。他的一代代学生里,出了学界、政界的不少名人,他们几乎全部都在教育系统和相关的领域工作。
跟学生聊天,他的精神气都不同了
记者到浙江医院6号楼1718房间,这是王老住了5年的家。
去年教师节前夕,记者曾经到这里探望过王老。进门的时候,老先生正在翻看《古文观止》。
王老晚年耳朵失聪,很少说话,开口表达的时候,思路清晰,但因为气喘,老先生说话带着拖音,声音挺小。
当时,为了方便记者,老先生就索性把对话的交流方式,改成书写交流,他认为这样记者就不用费劲地听他说话了。
老先生一生最重师表,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王老的陪护刘阿姨,把捣成泥状的饭菜拿进来。王老拉过记者,眯着眼睛不好意思地慢慢说:“啊啊,我吃饭的形象不太好,你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呀?”
等记者回来,王老吃过饭,刚好来了一位先生以前的学生。王老告诉记者,教师节收到的最好礼物,就是这个有出息的学生,出的一本书。
我记得当时师生间的对话很简单——
学生握着老师的手: “您很了不起!”
“嘿嘿,我是后来居上。”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哦哦,我都好的,好的,我在看你写的书。”
记者突然发现,这个时候的王老,耳朵完全不背了嘛!和学生的交流就像父子间饭桌上的聊天,兴奋、温馨。这一份心有灵犀,叫旁人看得感动。
再疼,他也不跟人说一个字
如今,记者再次站在房间里。椅子还在,报纸还在,迎面的房梁上,悬着一条挺长的秋裤。
一下子人很容易有种感觉,那位高高大大、笑呵呵朝着记者招手的老爷爷,还在房间里走动。
“今天早上,老爷子可能有点失禁,我就把他的裤子换了洗了,烘得半干,再挂起来晾凉。”照顾了王老7年的刘阿姨,没有想到,这是她为王老换洗的最后一件衣物了。
屋里只剩下刘阿姨在收拾东西。原本桌子上的照片、奖章、剪报,都已经打包装了箱。
记者说起去年来见过王老,话没讲完,挨了刘阿姨一记批:“人没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平常怎么不来看看。”
“哎,这几天也真是吃苦头了。”刘阿姨到晚上了,才稍许习惯老先生已经不在的现实,她平静了些说,从去年底开始,王老的膀胱癌病症发作,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先生没法再起床了,一天24小时卧床。“他身上总是要插着3根管子。严重的时候,饭喂一口,吐一口,只要再插针打营养液。”
刘阿姨嘴里一直在呢喃:“老爷子是个好人呐。这么大年纪的人,很少有像老爷子一样,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吃什么饭,擦身、按摩怎么弄,都没有问题。从来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到王老最后的日子,他从来没有跟谁说过他疼,跟刘阿姨也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很痛,有时候给他翻翻身,他会紧紧拉一下我的手,我看他眼睛就闭一闭。”昨天把老先生遗体抬出去的时候,刘阿姨注意到王老的手掌,有血痕,“有时候,我看到他会这么紧地抓床,应该是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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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11月,王承绪赴巴黎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成立大会,并为大会撰写题为“略论基本教育”的论文,发表在教科文组织的首批出版物中。
1972年我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之后,王承绪是我国政府首批派出的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工作的学者之一。
2003年,王承绪荣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教育革新终身成就奖”,成为全球唯一获此殊荣的教育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