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墓园里的英烈名录墙。
6月12日,中国远征军在缅甸抗日阵亡将士的部分遗骸和墓地的圹兆土,被装于24个骨灰罐,归葬在云南省腾冲国殇墓园的中国远征军阵亡将士墓。此时,距离这些将士出国远征,已过去了70余年。
国殇墓园东南门外,一段五六十米长的“名录墙”,是这些经历坎坷的远征军老兵们,所能抓住的最后一丝寄托。对于已经无力再次改变命运的他们而言,唯求如此,才“可能被人铭记”。但在飞逝的时光中,我们所应该记住的,不应该只是“名录墙”上那些老兵的名字。
相信在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中,历史终将胜出。
老兵离世:“希望永远和战友们在一起”
6月12日上午,腾冲国殇墓园“中国远征军抗日阵亡将士”公祭现场,庄严肃穆。此时,一条意外消息传来:原本要来参加今天公祭活动的腾冲91岁老兵张庆斌,不幸于前一日上午离世。
12日中午,在腾冲县滨河小区一处院落,已经搭起灵堂,同样一片肃穆。
“老人身体一直都不错,可能是年龄大了,身体各项器官退化,才突然离世的。”仍沉浸于悲痛中的张家人告诉记者,老人本已做好参加12日公祭活动的准备,没想到噩耗会来得这么快。
1923年出生的张庆斌,原籍河南省南阳市唐河县,是中国远征军20集团军20兵站总监部士兵,曾参与仰攻高黎贡山,收复腾冲等诸多战役,抗战结束后,张庆斌留在了腾冲并娶妻生子,最后以教师身份退休,是此前腾冲“名气最大”的远征军老兵。
相对于其他多数生活于底层老兵,张庆斌退休后的生活一直不错:儿女孝顺,自己每个月能领到2000元退休金,日子可以说颇为悠闲。
即便如此,老人最大的心结,仍是远征军老兵的事情。老人儿子告诉记者,在腾冲,凡是举办类似纪念活动,他都要参加,2011年在腾冲举行的首次“忠魂归国”——远征军遗骸回归会上,张庆斌曾满含眼泪说,“剩下的战友没有多少,能见一面是一面吧。”
张家人告诉记者,做过军人的张庆斌一直对“军绿色”服装情有独钟,“之前家里有个亲戚在公安局,送给他一套当时‘绿色’的公安制服,老人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天天穿着。”
张庆斌在世时,曾不止一次表示,希望这些为国家做出过巨大牺牲的抗战老兵,能够得到认可。
“他今天人去不了纪念现场,但是灵魂已经追随战友去了。”老人儿子默默地说。
家人说,老人生前曾不止一次说过,希望过世后,能将自己的名字刻到腾冲国殇墓园的远征军牺牲者名录墙上,“他是希望,能够永远和他的战友们在一起。”
名录墙:证明曾经的荣光
其实不止已经离去的张庆斌,尚活在人世的远征军老兵们,几乎无一不怀着这个愿望:死后能上“名录墙”——他们认为只有那样,才意味着“被认可”。
这些老兵们所说的名录墙,位于国殇墓园东南门外,一段五六十米长的墙上,密密麻麻篆刻着远征军10万多名牺牲者的名字。
那些在外人眼中看似冰冷的名字,在这些老人们眼中,却意味着一段悲歌岁月。
“忘不了他看这些名字时的眼神。”6月11日上午,在墓园的“滇西战役纪念馆”,一位负责接待的墓园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她曾经接待过一位来自外地的年近九旬的老兵,当时老人参观“名录墙”时曾来回抚摸一个个名字,眼神中流露出的感情,“让人看了都想哭。”
“如果条件许可……上名录墙”,“老人家的心愿,将名字刻到名录墙上”……翻开纪念馆前台那本厚厚的老兵接待记录,这样的留言几乎随处可见。
“我爷爷每次去国殇墓园,都要仔细看那个刻着名字的墙。”11日下午,88岁远征军老兵张体留的孙子张明涛告诉记者,名录墙上有几段空白的地方,爷爷每次走到这里都会驻足良久。
“他说,上了名录墙,才是真正的认可。”参加过水井坡等处战斗的91岁远征军老兵杨体武,尽管口齿已经不太灵便,但仍通过儿媳妇向记者转达了这样一句话。
对于这些90岁上下的老人们而言,在余生所剩无几的岁月里,他们已经无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些什么,但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曾经的荣光。
记住历史:不应只是一些名字
这些老兵们希望能上“名录墙”的另一个暗含的意思,是“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历史的一部分,被后世代代铭记。”但是,即便上了“墙”,又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历史?
由于当时统计条件有限,个别并未牺牲的远征军战士,其名字也被刻到了墓地中的名录墙上。
12日上午“公祭”活动结束后,记者遇到来自贵州遵义的74岁老人杨敏志,他的二叔王光炜曾任抗日远征军战略总预备队第103师第309团副团长,尽管并未于战斗中牺牲,但名字仍“上了墙”。
杨敏志说,直到去世,二叔也从未跟家人提过他当年抗日的事情。老人死后,他通过多方打听,才确定了二叔大致的部队番号,再后来他听说腾冲有远征军墓地,过来一看,二叔的名字已经赫然刻在了这里的一块碑上。
“没有谁邀请,但我觉得应该过来。”杨敏志说,二叔的事情给他触动很大,以致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忙活远征军老兵的事,他认为老兵每年都在走,如果不珍惜,他们身上所带有的那段珍贵的“历史”,都将“随风而去”,尽管这里可能刻着他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