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0日星期六晴
技师房里的“留守”暑假
一位从事足疗洗浴行业的朋友告诉我,他们那里有很多从农村来的留守孩子,妈妈平日忙着上班,只能把孩子放在技师房。看着孩子,感觉很孤单。“实际上来城市,是被‘二次留守’了。”朋友说。
上午,我来到位于武昌卓刀泉的大唐沐足店。在3楼10多平米的技师房里,除了休息的技师外,还有3个“小不点”: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只有六七岁。
他们中最爱说话的孩子是个名叫夏梓乐的男孩,他自我介绍6岁半,读一年级,老家在孝感,爸妈打工没时间照顾他,就把他托付给在这里上班的小姨。
“我爷爷奶奶都是62岁,奶奶瞎了,爷爷不识字。”小家伙主动介绍起家里情况。
他说,以前每年暑假在家,他只能看电视、和小朋友出去玩,没人管。爸妈一年只回去一次,想妈妈的时候就只能打电话。“我打电话爷爷奶奶不高兴,觉得我要告状,不让我打。”夏梓乐不失时机地向我“告状”,把里面其他人都逗乐了。
另一个男孩叫思宇,6岁,随州人。小男孩明显不适应有这么多陌生人的环境,一言不发,无论我问什么,他都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思宇妈妈吴女士正好休息,她来武汉4年了,一直在做足浴技师,这是个没有休息日的行业。但每个月她都会抽时间回去看儿子。“总觉得亏欠儿子,这些年只顾挣钱顾不上他。”吴女士说,所以孩子很胆小,见了生人连话都不敢说。
暑假了,她把孩子接来城里,本想抽空好好陪孩子,可是工作太忙了,思宇爸爸也没时间,把孩子放在出租屋又担心安全问题,只能上班带着。这里有同事帮忙照看,还有空调不会受热。“虽然工作很忙,只能让他们自己在边上玩,但好歹也算在眼前,能多看看他们也是好的。”她说。
3个孩子都很懂事,不乱跑,大多时候,他们每人拿着个手机,坐在一边安静地打游戏,打烦了,就看电视。
2013年8月11日星期日晴
工棚里的“留守”暑假
一次偶然的采访机会,我认识了汉口惠济路一处工地的负责人,闲聊中,得知他们工地上有一个特殊的“小候鸟”。
他叫涵涵(化名),只有五岁半,妈妈去年8月份因脑溢血突然去世,一个月前,他便来到武汉,跟着爸爸在工地上生活,住工棚,吃食堂,晚上父子俩挤睡在一张杂乱的单人床上。
涵涵的爸爸姓胡,麻城人,40多岁。胡师傅人蛮老实,但提起家事,每次都不愿多说。今天中午,当我和同事冒着大太阳,大汗淋漓地提着一个大西瓜出现在工棚宿舍门口时,胡师傅终于不再那么抗拒了。
到底是孩子,涵涵在宿舍里跳上跳下,吃饭吃到一半,突然拉了拉爸爸的衣角,指着自己的牙齿:“爸爸,爸爸,牙齿好疼……”胡师傅赶紧放下饭碗,从床下抽出一块硬纸板,为涵涵扇风:“乖,扇扇就不疼了,谁叫你不听话老吃糖……”
因为工作太忙,回来累得倒头就睡,没有时间陪孩子坐地铁、去游乐场,最奢侈的就是逛逛旁边的解放公园。所以爸爸要上班的时候,涵涵都在垒了围墙的生活区玩,围墙外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爸爸让他不要乱跑,围墙之内才安全。即便一天内的多数时间他都没有爸爸陪,但一想到过几天就要上学,要被送回老家,他就不高兴了,吵着“我不要回去,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带着个孩子在工地生活,总归是很辛苦的,比不得其他没有牵绊的工友,比如自己再累也要照顾孩子,再想节约也要每天给孩子一块钱零花钱买糖。但比起涵涵要妈妈时,这些苦都不算什么了。胡师傅说:“他知道妈妈不会再来看他了,他常自己在嘴里念叨‘我妈妈死了’……”
对于一个五岁半的孩子来说,死,是什么概念,也许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这是他第一个没有妈妈陪的暑假。
后记:
采访中,记者得知,大唐沐足店关注到了这一特殊群体。从去年起,他们每年暑假都会举办夏令营活动,今年的夏令营活动刚刚结束。活动中,专门配备的“生活妈妈”会带着这些“小候鸟”前往军营体验,前往各大游乐场玩耍,让他们感受父母的辛苦,学会独立生活,学会感恩社会;员工们对企业也会更加有归宿感。技师何霞的孩子刚刚参加完夏令营,她高兴地告诉记者:“我女儿坐轻轨时,兴奋极了!回来不停问我,妈妈,妈妈,火车怎么在天上跑啊?除此以外,她连普通话都快学会了!”
这些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小候鸟”,在城市停留的脚步或许短暂,但却是跟城市脉搏一起跳动的存在。关于“小候鸟”的各种问题和生存状况,亟需社会各界给予更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