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6日,浙江杭州火车站,一位老人在列车停车间隙,与自己的小孙子互动。当日,2013年春运正式启动,预计日均运送旅客8517万人次。
又到一年春运时。在1月26日至3月6日这40天里,全中国将有34.07亿人次出行,其中铁路客运量预计达到2.2亿人次,公路客运量31亿人次,水路客流量4308万人次,还有3550万人次选择搭乘飞机。
在这“春节大迁徙”中,有拥挤、焦虑、疲惫,也有奉献、感动、温馨,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幅牵动人心的社会全景图。让我们一同走近春运,体验春运。
——编者
收垃圾、倒烟盒、刷厕所,反复清理车厢——
我当一天乘务员
●夜晚11点30分,寒风中迎接旅客
K105,是北京西站每天最晚出发的一列火车。1月25日夜11点30分,我和当班乘务员王晓君一起,站在10号车厢门口,迎接这趟车今年春运的第一批旅客。
不时有刚上站台的乘客上前询问:“14车往哪边走?”“5车往哪边走?”
11时42分,一名女乘客拉着箱子背着包跑过来:“同志,我钱包丢了!钱包丢了!”王晓君立即问:“在哪丢的?什么时候发现的?”“刚在候车室我还看见在我包里,一上站台就发现没有了!” “赶紧去12车找车长,向乘警报案!”
铃声响起,我和王晓君站到隔离线外,扫视车厢近处,看还有无乘客活动。铃声停止,我们上车,收起事先挂在车厢门口的黄色隔离带、手顺(车厢号牌)、踏板,车动关门加锁,逐一检查车厢连接处的四个车门,确认锁紧。
11月26日零时,列车刚刚驶出北京西站,2013年全国春运大幕拉开。
●1小时内完成开车准备、入夜卫生
“同志,厕所能开吗?”“出了站就开。”“什么时候到任丘?”“1点17分。”我和王晓君穿过车厢时,不时有乘客询问。
从乘务室取出票夹,两人开始换票、做第一次车厢检查。K105从北京西发车,目的地是深圳,是老京九线上的图定车,沿途停靠24个站,途经河南、安徽、江西等劳动力输出大省。
换票时我发现,旅客的春运特征明显:有学生、农民工,还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床底下、行李架上放满了行李。刚上车,大家还没有从进站的兴奋中转换过来,车厢内一片嘈杂。“换票了换票了!”王晓君大声喊。我们仔细核对车票。全车厢57个卧铺,共有45张普通票、11张学生票,还有一张床空置。
0点20分左右,乘务员开始做车厢内入夜卫生:整理行李架、收暖瓶、拉窗帘、整理鞋。“把每张桌子下面的暖瓶收走集中摆放,把旅客的鞋摆放整齐并尽量放到床底下,这样乘客夜间起床就不会踢到。”王晓君边说边做。在她的带领下,车厢整齐了不少。
0点50分,车厢熄灯。我们刚回到乘务室,正在整理票夹,一位老人来敲门。“上铺爬不上去,能不能帮我调一个下铺?”老人问。
“我们没有调铺的权限,您可以跟周围乘客商量一下,或者到12车找列车长。”王晓君礼貌地说。老人走后,我问:“咱车厢不是有一个空的下铺吗?”王晓君解释,现在车票是分段卖的,那个空铺很有可能后面站就会上人。
熄灯后,9车的乘务员马悦轮休,王晓君一个人就要照看两节车厢。她带着我坐在走廊边座上。按照规定,乘务员夜间当班,即便不停车也不能睡觉,为了及时应答旅客,必须坐在走廊边座。
撩开窗帘一角,窗外华北平原缓缓滑过,白雪掩不住的阡陌纵横,黑白线条勾勒出静谧的田野。“真漂亮,你平时喜欢看吗?”我问。“刚开始喜欢看,后来看多了,也就不看了。”王晓君笑着说。24岁的王晓君已经在这趟车上工作4年了。当夜,她一共完成了6个站的到站作业,提前换票、关闭厕所、到站开门、送客迎客、上车锁门、开厕所,每一站都一步不差。交班休息时,已是凌晨4点半。
●7点起床音乐响起时,车厢干净整齐
清早6点半,是车厢的“早恢复”时间,当我赶到时,当班乘务员马悦已经快做完了。将暖瓶逐一灌满水、逐一送到旅客床头,扫走旅客夜里扔在地上的垃圾,将被踢乱的鞋子重新摆放整齐,最后拉开窗帘,让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当7点整车厢起床音乐响起的时候,旅客看到的又是整洁的车厢。
8点左右,旅客们几乎都起床开始吃早餐。泡面、饼干、香肠齐开动,包装袋、瓜子壳、桔子皮不断出现,马悦拿着簸箕扫帚在车厢内来回打扫。
好不容易扫完,又有乘客找过来:“同志,有拖把吗?孩子吐了。”马悦连忙拿着拖把赶过去清理。
“早上还不算最忙的,午饭前后才是最累的。”马悦说。在这不算累的早晨,我就和马悦分头为两节车厢做了两遍清洁,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更换垃圾袋、一个铺一个铺收垃圾、清理洗面池、倒烟盒、刷厕所。“乘务员就是什么活都要干!”马悦说。这个还只有17岁的乘务员,已经在铁路实习半年了。
一趟车往返58个小时,两名乘务员十班倒,起床就吃饭、干完活就躺下睡觉。上午9点半,王晓君来接班的时候,马悦偷偷告诉我:“又困又饿啊!”
●白天车厢卫生压力大,最多的一小时打扫了三遍
在商丘、阜阳,许多旅客都下车了。10点55分,列车广播第一次发布补票信息,连卧铺票都有。
王晓君告诉我,这几乎是K105的惯例!“不过马上又会上人,过了南昌,车厢肯定又满了。”
“怎么会呢?春运去深圳的人不应该多啊?”我不信。
后来,我在10号车厢发现三四名从聊城上车的乘客,目的地都是深圳。“去深圳过年啊,儿子一家都在深圳,我们过去总比他们回来好买票。”10号车厢13号中铺的刘金红老人告诉我。随着城镇化推进,春运旅客的构成也越来越多样化。
14点24分,车过九江长江大桥,旅客们都在欣赏窗外壮阔江景,王晓君却说:“九江是大站,上的人会不少,得赶紧再打扫一遍。”说着她又拿着扫帚簸箕干开了。
跟着王晓君一遍一遍打扫,下午4点多快到南昌站时,我统计,从麻城到南昌4个小时时间,我们已经将车厢打扫了六遍,最多的一小时清理了三遍!
“干这行,辛苦也罢了,就怕不被理解”——
我当一天安检员
1月26日,春运大幕拉开。早晨4点50分,首都机场3个航站楼安检员全部到岗,做好准备迎接春运第一天。
穿上制服、扎好腰带、佩戴肩章,今天我当一天安检员。
6点钟,外边天还黑着,拎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们已在安检口排起长队。这一天,全民航83万多旅客乘飞机出行。首都机场作为“主战场”,春运期间日均旅客量可达22万人次。
安检是个技术活,看着简单做起来难。还好我有两个“师傅”指导——仇尔军和陈超,他们都是安检“技术能手”。
“春运客流集中,老人小孩比平时多好几倍,手提行李也多。咱们安检责任重大,既不能让违禁品从手底下溜走,也不能耽误旅客行程。”仇尔军说。
6点30分,一天中的客流最高峰来临,3号航站楼56个安检口全部打开。
“最前边的蓝箱子有打火机。”显示器前的安检员高声提醒。我赶紧找到这个箱子,“请您打开箱子,打火机不能携带。”“不会呀。”这位旅客一边摇头,一边还是配合地开箱。行李塞得满满的,从哪儿找起?我伸手去翻。“别这样。”陈超制止了我,“先在衣服口袋的位置摸按。要不然,速度慢,旅客也会不高兴。”她在一件外套上按几下,果然把打火机找了出来。“放弃还是寄存?”“不要了。”旅客急急忙忙拉着行李走了。
自弃物品框里,化妆品、打火机、饮料……堆了小半框。“一些旅客以为只要不是液体就可以上飞机,其实膏状物,比如面膜、牙膏、蜂蜜也都属于禁止随身携带的液态物品。春运客流量大,旅客最好出发前做好准备。”陈超解释说。
“你们干嘛?把我当贼一样!”一位飞沈阳的老大爷大声呵斥着安检员。“脱了羽绒服还不行,还要脱夹克,还要翻包,我怎么了?” “好了老头子,人家都是干工作。”他的老伴一边劝一边拉着他走了。
几名安检员都没说话,继续工作。“干咱们这行,自己辛苦也罢了,就怕不被理解。”陈超说,前几年刚实施禁带液态物品规定时,她曾被旅客泼过可乐、骂过脏话。
最容易发生冲突的地方是安检服务台。安检员通常会建议旅客把不愿放弃的违禁物品在这里寄存。“有的旅客很激动,认为我们是故意为难。但安检的职责就是严格按规程操作,确保万无一失。”陈超说。
7点42分,两名飞哈尔滨的旅客被带到服务台。“你这弹簧刀不能带。”“为什么?我们是从俄罗斯回来的,在那儿坐飞机都带着呀。”“弹簧刀是管制刀具,请你们到公安这儿来一趟。”“我误了飞机你负责呀!”
我看了看他们的登机牌,还有1个小时起飞。“不会耽误你们的,请配合一下。”陈超态度坚决。
8点30分,早高峰结束,安检员们可以轮换着去喝水上厕所。
10点钟,旅客次高峰来临,安检口再次全部开启,我被安排到急客通道。
“飞机快起飞了,你们就不能快点吗?”“快赶不上了,还查什么呀!”不时有旅客焦急地喊。
“即使是急客通道,该检查的环节一个也不能少。其实,只要不携带违禁品,每个乘客的安检时间最长不会超过8分钟。”仇尔军说。手拿金属探测器,从头到脚10个重点部位,按顺序一个个过,手检岗位的安检员是最辛苦的,上一天班要反复蹲起1000多次。
要回家过年了,许多旅客的手持行李能有四五件——行李箱、随身包、包装精美的礼物、打包好的水果。引导—行李过X光机—手检—开包—帮旅客带好物品、不要有遗漏,每个安检员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别人都放假了,你们还上班,辛苦呀!”一位旅客对我们说。这句话,让人心里一阵暖……
连排5天队还是买不到普通列车票,只好狠狠心选择买除夕的动车票——
我陪农民工去买票
田博夫
李大哥是一名来自山西运城的农民工。在北京打工一年,春节他要回家过个团圆年。1月22日清晨5点,我来到北京西站,和李大哥一同去买票。
“我过年34岁,和媳妇在北京打工6年了。儿子小六今年刚好10岁,和爷爷奶奶在老家住。一年没见儿子了,春节我必须买到票。”李大哥说。
火车票提前20天预售,李大哥从1月19日开始排队,始终没买上。这是他第四次来排队。
6点半,排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李大哥坐在16号窗口前的地上,满眼的红血丝。“每次都早早过来,排的也靠前,可还是啥也买不着,5号、6号、7号的火车连站票都没有。我原本想,买不到去运城的票,可以先买到太原,再坐汽车回去,可太原的票也买不着。”
站了一会,我也拿着报纸在李大哥旁边坐了下去。“累得很,早上5点多过来买票,白天还得去工地干活,没啥时间休息。”李大哥盘起腿跟我说。
“动车票也没有么?”我问李大哥。
“本来是舍不得坐那个,昨天连站票都没有的时候,想狠狠心买动车,可一问,8号的动车也都卖光了。我一个月挣得不多,回家过年要给老人孩子带不少东西。”说起孩子小六,李大哥精神了许多。“要是能买到普通车票,比买动车票省下的钱,能给孩子买个学习机了。”
“试过网上买吗?”我又问。
“哎,你们年轻人还能在网上买,我都没电脑,就算有也不会用,我就不认识几个会电脑的人。”李大哥说。
当北京站广场时钟的指针指向9点,钟声响起,售票厅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李大哥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使劲跺脚直腿:“坐了快4个小时,厕所都没去,腿都麻了。”
买票队伍缓缓前进,李大哥的位置排在第四,很快就轮到了他。售票员熟练地敲着键盘,按了回车之后说:“没了,站票也都卖了。”
我跟着沮丧的李大哥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在售票厅门口,他说:“昨天就是这个样,啥票也不剩下了。明天我再过来吧。”
我和李大哥约好,第二天再来试试。我也决定回去帮李大哥继续通过电话订票。22日下午回到住所,我连续拨了9次,终于打通了订票电话,得到的回答是,2月9号北京去运城的车没票。
1月23日早晨6点,李大哥又来到北京西站,我们迅速排进了队伍。“万一买不到,真不试试动车吗?”我问李大哥。“是啊,我们昨晚商量一下,怎么着也得回家吃年夜饭呀。实在不行就买动车到太原,再坐汽车回去。真的是没办法了。”他说。
9点,窗口准时放票,李大哥终于买到了两张2月9日7点从北京西出发去太原的动车票。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匆匆走出售票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