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杰鹏 美国人,哈佛大学社会人类学系博士研究生。其执导的纪录片《拆-迁》曾获2009年法国真实电影节“优里斯·伊文思”奖。与Verena Paravel合作的《外来零件》在瑞士洛迦诺电影节获得两个奖项。
张莫 美国人,中美混血,耶鲁大学毕业, 专业是社会学、建筑学和政治哲学。爱好摄影,做过记者和编辑。《人民公园》是其处女作。
纪录片《人民公园》 截屏
两个有着中国名字的美国人——张莫和史杰鹏,在成都人民公园,用一张轮椅、一台摄像机、两个话筒,拍摄了一部长78分钟的纪录片《人民公园》,整部影片一个镜头完成。为此,他们在公园里走了23遍。
纪录片《人民公园》描绘了公园里的各种各样的气氛、节奏、表演和活动,两个年轻人探求着电影时间和空间上的境界。低视线的镜头里,没有横冲直撞,即便一群背影挡住了视线,镜头始终保持了尽可能的克制冷静。该片刚刚在意大利佛罗伦萨波波里纪录片电影节获得“最佳人类学电影”奖(Best Anthropological Film: “Gian Paolo Paoli award”of the 53rd edition of Festival dei Popoli)。
《人民公园》的诞生,来源于两人想了解中国老百姓的生活的冲动。中美混血的张莫讲中文,小时候每年夏天都到北京看望家人,对中国文化非常感兴趣。而史杰鹏2000年首次来华,旅游,学中文,做研究。中国是他们生活中很重要的地方,而吸引他们的是:中国的老百姓到底如何生活?2011年夏天,两人决定拍一部反映此内容的纪录片。
如何拍到最真实的中国老百姓的平常生活,一直困扰着他们。城市里的其他场所受到太多影响,而身处其中的人不一定能够真正放松。两人还发现,当老百姓到了公园里,会变得真正放松,人民公园就这样成了拍摄地。
两位导演昨天告诉早报记者,镜头放在一个孩子的主观视线,是为了给镜头一种又惊奇又好奇的感觉,而从下面往上看可以代表赏识。
把日常生活变成奇特梦想
东方早报:中国每一个城市几乎都有一个人民公园,那是一个时代留下的烙印,是否可以认为你们拍这个片子目的是想要在公园里观察到土著的居民生态?
张莫:我们拍这个片子的一个原因是为了记录下中国人通常怎么放松、怎么玩,特别是他们在公共场合如何打发时间。在国外,最常见的中国的信息都是关于经济、政治、商业等等话题,基本上没有关于中国人日常生活的新闻。但是去过中国的人,都会了解到并享受中国的街头生活与公共活动,这是中国的一个特点。所以我们想分享这种经验,而且我们也想把这个经验“放大”,通过电影的方式把日常生活变成一种又美丽又奇特的梦想。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希望经常在公园逛的人看《人民公园》也会对公园有一种新的认识。
东方早报:你们觉得城市、人、公园三者的关系是什么?
张莫:我们的城市都受到政府的影响,也受经济的影响。虽然公园是政府建设的,但里面的活动都是业余的,也都是一种玩儿,所以,公园里的气氛往往没有城市里别的地方的气氛那么政治化和经济化。
一个长镜头拍了23次
东方早报:这个片子最大的特点是一个长镜头完成。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拍了几遍?
史杰鹏:我们一共拍了23次。因为有时候我们没有办法完成我们的路径,你知道这中间会有各种小意外,比如有孩子跑在我们的脚底下,再或者有人撞到我们的摄像机。人民公园的游客很多,大部分的人也不知道我们的项目,所以这种意外是避免不了的。
张莫:拍摄的过程很费劲,我们俩都得集中精力在框架的画面,每一秒钟都要盯紧,都要做新的决定,也要无声地沟通,比如一起决定什么时候要往左转,什么时候要走快一点,什么时候要等前面的人离开以后再往前走。拍片子的过程实际上有点儿像冥想或坐禅的感觉。你最终看到的版本是我们走那一条路的第19次。
东方早报:前期去公园做了哪些准备?
张莫:认识了一些每天都去公园跳舞的朋友,跟他们谈话,吃饭,在咖啡馆喝茶,观察环境。在拍这么一个长镜头之前,我们也拍了公园的一些别的场景,也打算剪辑另外一个版本,用常规拍纪录片的方式。
东方早报:镜头景别始终是一个孩子的主观视线,比较低机位,是为了尽量不打扰到人?
史杰鹏:不是。我们之所以把镜头放在一个孩子的主观视线,完全是为了给镜头一种又惊奇又好奇的感觉。往上看的感觉跟往下看的感觉很不一样,从下面往上看可以代表赏识。但是除了孩子的视线以外也有好多别的可能性,比如一个残疾人的视线,一只蝴蝶的视线,等等。
我们抱着好奇、友好、欣赏、检验的态度面对生活
东方早报:你们俩是怎么分工的?有过争执吗?
张莫:我坐在轮椅上拍摄,杰鹏推着轮椅走。每天都要讨论路程的画面,拍摄的问题,速度,等等。每天晚上都要看那一天拍的素材,提意见与建议。很少有争执。
东方早报:片中有几处有意识的停留,是事先设计好的吗?
史杰鹏:没有,按照直觉与兴趣判断。
东方早报:镜头从人回到树上,是为了让视觉上有一个缓冲,还是另有其意?
张莫:因为漂亮、安静,让观众深吸一口气。我们也觉得树林是公园很重要的一部分。
东方早报:片子里做到了足够的冷静,其实和被拍摄者很有距离,但为什么在整体感觉上,又是极其深入的感觉?
张莫:你知道我们的背景,虽然我们拍的是生活的表面,但是我们认为,表面经常代表更多。我们抱着好奇、友好、欣赏、检验的态度面对生活。《人民公园》也表达了这个态度。
史杰鹏:另外,我们拍这个电影的时候,我们也在做一种业余活动,也可以叫做业余表演,我们又是观众又是演员。在电影里你也能看到好多人在观察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