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墅”工作时,她负责“内务”,管理4名保姆。一位雇主的亲戚负责“外务”,管理3名司机和一些杂事。那位“外务长”经常会仗着自己亲戚的身份偷懒。每当这时,这位“内务长”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工作上的事儿,毫不妥协。”肖爱珍斩钉截铁地说。
面对身边人对雇主身份的好奇,肖爱珍从来笑而不语。“涉及隐私,是不能说的。”她毫不含糊地说,“这是作为人的品格问题。”然而,遇到合同到期,雇主不向公司支付管理费用,即便无关自己的利益,她也会愤然离去。
“在她看来,诚信是件大事,利益是件小事。”肖爱珍的老板周袁红如是评价她。
尽管这位保姆只有高中学历,但她热爱读书,不论是菜谱还是文学作品,只要有空就看。她十分感激那位鼓励她“架子上的书随便读”的雇主。最近她刚刚读完《乔布斯传》。“他出身并不高贵,却自强不息,改变了世界。”
在肖爱珍的儿子田磊看来,母亲正是这样一个自强不息的人。在离家打工前,这位农村妇女曾卖过服装。每天天不亮,她便出门。“蹬着自行车,车后载着高高的一摞货物,短发在风中飞,很快消失在山路上。”那个负担起全家人生计的背影,成为儿子永远的记忆。
十多年前的一场车祸改变了肖爱珍的命运。在进货途中,她乘坐的大巴翻下20多米的山崖,浑身骨头几乎散了架,还破了相。康复后,这个坚强的女人再也干不了重活儿,便来到北京做保姆。
“我十几岁时是村里的这个。”肖爱珍竖起大拇指比划着。她脸上还留着昔日美丽的证据——鹅蛋脸、大眼睛、挺直鼻梁。那时,她全力以赴考大学,结果只差几分落榜,从此,便像大多数农村女孩儿一样,嫁人生子。
然而,她的“大学梦”并未终结,而是被寄托在孩子身上。她曾独自准备40人的家宴,累得昏厥过去。也正是“要让孩子读大学”的信念,支撑着她度过最难熬的岁月。
在儿子考上大学后的4年里,肖爱珍平均每月收入不足千元。她给儿子寄400元生活费,自己仅留5元钱,剩下的都攒作儿子来年的学费。整整4年,她连一针一线都没给自己买过。
这位母亲正是这样一分一角从牙缝里抠出了儿子大学4年的学费。如今,儿子田磊已成为厦门一家跨国企业的高级机械工程师。
在工程师田磊看来,“好强”和“能忍”,表面看似十分矛盾,但在他母亲身上,得到近乎完美的融合。
“干我们这一行,都是苦命的女人,家庭幸福的没几个。”对此,肖爱珍毫不讳言。她刚刚和分居18年的丈夫离婚,而她身边的同行,八成也都是单身女性。
“我妈一直在伺候别人,我好想也给我妈端端茶、送送水。”因为长时间不在母亲身边,儿子田磊急切想弥补这种缺憾。他反复劝母亲到厦门,好让一家人团聚,但肖爱珍总是拒绝得很干脆。“我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我还能再干5年。”她坚信自己还没到给儿女添麻烦的时候。
不过,孙子很快就要出生了。私底下,肖爱珍经常会对朋友吐露自己的担忧:“我恐怕当不成一个好奶奶了。”
的确,肖爱珍看上去还远远不像一个奶奶。她一笑,会露出车祸中坏掉的牙齿,连同受伤的鼻子,都很显眼。但她依然爱美:一袭蓝色连衣裙,配上蓝色凉鞋,唇上抹着淡淡口红。在北京正午的阳光下,她努力在手机中寻找着自己年轻时的黑白照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当然想再找个好人,一起过下去。”
“她有一种正能量,从不怨天尤人。”周袁红概括道。而在那天搜狐微博邀请的饭局间,肖爱珍的“笑容和温柔”也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种“笑容和温柔”,尽管是她一年四季最为经典的表情,但它偶尔也会有收起的时候。
几年前的一天,肖爱珍正在一户人家的厨房里忙碌。因为洗筷子时声音大了些,她被心情不好的女雇主当成了出气筒。
“你算什么东西?你不是个人!”
这一次,肖爱珍没有辩解,也没有道歉。她擦净手上的水,收拾简单的行李,开门离去。不管这家人事后给她打了多少次电话。
“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头。”肖爱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