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市陆埠镇洪山小学一个班级的小学生在上体育课
在简陋的家里方松林拿着心爱的玩具汽车
妈妈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留下7岁的他。小的时候,他会根据墙壁上留下的号码,打过去找妈妈,但无人接听。现在的他早已放弃了找妈妈,他早熟,不愿意提及以前的事情。说起妈妈,他目光深远。这个孩子是余姚洪山小学读三年级的方铭骏。
洪山小学,地处宁波余姚陆埠镇。这所山区学校,像方铭骏这样的孩子并不少见。在很多年前,他们的爸爸娶了外地媳妇,女人生完孩子就跑了,于是无辜的孩子从小就没了妈妈。
在六一节前夕,我们走进这所山区学校,聆听这些孩子的成长故事,搜集他们儿童节的心愿,希望大家能帮他们实现。
记者章萍王颖
摄影记者张培坚
在他的世界里,六一节没有礼物一说
方铭骏(11岁):我想要个滑板,那感觉很棒
方铭骏今年11岁,个头不高,但长得人如其名,很俊朗。他说爸爸在外打工,他在家和爷爷奶奶住一起,每天都要坐半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学校。
村里人说,铭骏的爸爸很懒散,根本就照顾不了他。他的生活只能全部依靠爷爷奶奶。
“山区的老人,能做什么呢?他们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村里人又说。
“我的妈妈是我7岁时候走的。”方铭骏其实很不愿意提及“妈妈”这个词语,这句话是记者在采访别的小朋友时,他突然蹦出来的。
妈妈刚走的时候,他看到爸爸妈妈房间的墙壁上写着妈妈的电话,他就会打过去,但是打了两次都是无人接听。后来,他就放弃了。
“爸爸从来不跟我说妈妈。她不会回来了。”说这句话时,他的目光呆滞,像在思考。“我很想她回来。”停顿了三分钟,他又说。
现在,他对妈妈的记忆只停留在照片里。“妈妈很漂亮。”方铭骏自言自语地说。他的妈妈是湖南人,很多年前嫁到这个村里,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具体原因谁也说不出来。
曾经的班主任老师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早熟敏感。”跟记者聊妈妈,他一直显得很沉默,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对六一儿童节的记忆,他一直停留在学校举办的游园活动上。在他的世界里,六一节也没有礼物一说。“我想要个滑板。”说到这个,他露出难得的笑容,“我滑过其他同学的,那感觉很棒!”
方松林(9岁):想要玩具车,更想妈妈回来看我
和父亲相依为命,电灯和热得快是仅有的电器
方松林(9岁):想要玩具车,更想妈妈回来看我
方松林今年9岁,是203班的学生。他的个头比同龄人矮一些,皮肤有些黑。身上的运动服和红领巾上有不少污渍,裤子拖到了地上,裤脚都磨破了。
他说:“衣服我自己洗的,可能洗衣粉放得不够多,没洗干净。我一般去河边洗,把爸爸的衣服也带去洗。”说这些时,他搓着手,盯着自己的脚尖,鞋子上已经裂开了几个口子。手上的指甲是黑黑的,没有修剪好,破掉了一块。
“妈妈不在身边,很可怜。”学校的老师说,方松林是余姚人,老家在离洪山挺远的山里。3岁那年,母亲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现在,跟父亲一起生活。
午饭后,记者跟随方松林去了他租住的家。在一户自建房前,他绕过边上狭窄的过道,绕到后门。开门,是一间10平米左右的小房间。
木板搭在板凳上算是一张床,床褥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洗了;没有柜子,只有几个纸箱,衣服挂在绳子上或是扔纸箱里,都没有叠;地上散落着鞋子和杂物;一盏不太亮的电灯和一个热得快是仅有的电器;房间里能吃的,只有半袋米和几包榨菜;桌子底下是几个饮料瓶,“捡来的,能卖钱”……
床头,是这个房间的亮色。一张全新的九九乘法表的挂图,密密麻麻的全是奥特曼贴纸。“爸爸想我好好学乘法。”方松林说,自己的数学还不错,语文就不太好。他自己分析,可能跟没人给他讲故事有关。奥特曼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他很厉害,能保护我。现在没那么喜欢了,我长大了,要靠自己。”说这些时,他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光亮。
在这个杂乱的房间里,方松林把一件宝贝收得很好。他打开一个塑料罐子,里面是一辆红色的玩具汽车,大概20厘米长。“遥控的,很好玩。前年和爸爸去余姚,他买给我的。爸爸很好。”这个遥控汽车要45元,父子俩一个月的房租是90元。方松林非常珍惜,哪怕是外面的塑料盒子,都当宝贝一样,两年了,看着还很新。
“爸爸很辛苦。”方松林的眼里有泪珠在滚动。他的父亲在附近上班,把废弃的五金产品弄成铁丝。“很危险,会把手弄破。”方松林说,“我最怕爸爸下班,手上有血,肯定被铁丝扎的。我就去小店里,买一张创可贴,让他包上。爸爸说,我要听话,要懂事。”
“爸爸什么时候下班啊?”“下午5:15。我等他回来,就不害怕了。吃完饭,爸爸有时候去外面逛,有时候去上班,我又一个人了。”没有电视,没有人陪,没有人给讲故事,他也就早早地睡了。
“六一节,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礼物?”他疑惑地问。
“有想要的玩具吗?”
“要花钱的。”
“奥特曼的玩具还喜欢吗?”
“我更想要小汽车。”
一开始,方松林说:“我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了。”聊着聊着,他说:“有妈妈的孩子,都是宝贝。”当记者要跟他说再见的时候,他抬头问:“阿姨,我妈妈会回来看我一次吗?”
比起妈妈和玩具,方松林说:“肯定要妈妈。就想妈妈回来看我一次,给我讲一个故事就很好了,我会听话的。”
很想学做菜,这样爷爷就不用这么忙了
徐欣璐(10岁):我最喜欢洋娃娃,但玩具都挺贵
10岁的徐欣璐在202班。3岁那年,妈妈离开了这个家。她和爸爸、爷爷一起生活,奶奶去宁波照顾叔叔的孩子。老师补充说:“她爸爸的智力有些问题,家里生活挺困难。”
“像小大人一样,很懂事。”和徐欣璐聊了几句,记者就有这样的感觉。她文文静静的,总是微笑着,讲话斯文又有条理。
“老师都觉得她比四五年级的学生都要懂事。她从来不和别人说自己家里困难,或者有什么难处,特别能吃苦。”老师证实了记者的感觉。
徐欣璐说:“妈妈不在,爷爷要上班,很忙,在家里,我要把自己给弄好。在学校里,我是副班长,我要做同学的榜样。”
每天早上,她5点起床;吃好早饭,一个人去等面包车,坐半个小时的车到学校;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情是做作业。接下去,就是帮爷爷做家务,“切菜、擦桌子、拖地、洗米,我都会做。我现在最想学做菜。如果我会做菜,爷爷就不用这么忙了。”徐欣璐说,“如果爷爷忙,我就做面条,爸爸也吃面条。”
在她的记忆中,去年的六一儿童节是最快乐的。“叔叔把我接到宁波,带我去吃肯德基。吃肯德基,还有玩具送。”
“六一节快到了,有想要的玩具吗?”
“不要了。”她迟疑了一下,“玩具都挺贵的,要花钱。”
“那你喜欢什么呢?”
“洋娃娃!”她回答得很爽快,笑得很灿烂。
爸爸早逝妈妈卖菜,他承担了很多家务活
张银勇(11岁):想有个陪着睡觉的大熊
张银勇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但是记不得度数。他跟的是妈妈,所以看起来幸福一点。只是因为贫困,因为爸爸的早逝,他要比其他同龄人担当更多。他还有一个姐姐,现在读初中,因为学习紧张,一周才回一次家。
妈妈是个坚强的女子,丈夫离世,她开始独自抚养两个孩子。
张银勇的妈妈做卖菜生意,每天凌晨1点就要起床,傍晚6点就开始休息了。所以家里的很多家务活,就落在了张银勇这个11岁男孩子的身上。
每天下午,学校四点多钟放学,他就到家里准备晚饭了。因为那个点,妈妈还在菜场卖菜。
其实,他会做得不多。“蛋炒饭,榨菜炒蛋。”张银勇有些俏皮地说。
记得第一次做蛋炒饭,他把蛋弄焦了;第二次做,盐放多了;第三次做,还是盐放多了。但妈妈总是说没关系。
孩子很小,其实妈妈一直不想让他做家务,但懂事的张银勇总是承担着一些,像个男子汉一样。
每天,妈妈给他7块钱,两块钱用来买早饭;中午的午餐是政府补贴的,还有三块用来坐车,每天放学,张银勇会把剩余两块钱存起来,用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现在他的小金库里已经有100多块了。
在张银勇的世界里,他似乎也不喜欢玩具。唯一陪伴他的是他用五块钱买的一个魔方。“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他对记者说。不过他也羡慕姐姐有一个毛绒玩具,在家的时候都是陪着姐姐睡觉。“如果要玩具,我也想有个陪我睡觉的熊吧。”当记者问他:“要和你一样高吗?”他想了想说:“只要枕头一样大就好了。太大的肯定很贵。”
翁梦露(10岁):想要个娃娃,能和我作伴
一年级就开始住校,很少有人来看她
翁梦露(10岁):想要个娃娃,能和我作伴
这个学校只有12个住校生,4个女生,8个男生。10岁的翁梦露是比较特别的一个,以她家的距离,根本不用住校,只是因为家里没人管。她一年级开始就一个人住校了,现在已经是第三个年头。
翁梦露长得挺漂亮得,笑起来还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嘴角扬起来,笑容很灿烂。只是她的头发特别黄,虽然扎起来了,但还是能看出营养不良。
第一次梦露妈妈把她送到学校时,无意间碰到宿舍管理员的家属,就拜托她帮忙照顾。“现在,我就帮她洗衣服,刚开始的时候还督促她洗脸洗屁股。”阿姨说,“孩子真的很可怜,平时很少人来看她。每到周末才有人来接她回家。”
走进梦露的寝室,她的被子叠得很整齐,床头放着两本书,一本是《红楼梦》,一本是《365晚安童话》。
记者听阿姨说,梦露对家里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因为她两岁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她判给爸爸,但是爸爸不怎么管她,还好有个爷爷。不过她现在是跟着妈妈。两家人轮流给她生活费。可能父母分开得太早了,梦露以为现在的生活状态本该就是这样子的。所以,当记者问她:“爸爸妈妈怎么了?”她都答不上来。
“其实,有些时候,她也是不愿意回答。”阿姨说,“私下里,小姑娘会说:等我长大了,我就让我爸爸妈妈住在一起。”阿姨说,每当说这个话,她就觉得这姑娘特别霸气,很机灵。
六一节的礼物,她只想要个娃娃。“我想让它和我作伴,和它说说话。”翁梦露说。
延伸
他们想要的礼物
你愿意帮他们实现吗?
在陆埠镇洪山小学,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章巨成校长说,学校做过一个统计:学校712名学生中,本地户籍的学生有352名,其他的是外来务工子女。352名本地学生中,父母双方都外出打工的学生有70个,一方外出的有27个,既是留守儿童又是单亲家庭的有25个。
这些留守的孩子们,一般只能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差,学习习惯也差一些,更需要得到关爱。
章校长在这个学校呆了28年,他非常了解这一带的情况。他说,最苦最难的一类学生是妈妈离开了的。一些学生的父亲是当地人,因为家庭困难或是身体、智力方面有些问题,就想办法娶了外地妻子。等孩子三四岁,妈妈或者提出离婚,或者离家再无音讯,而父亲又要外出打工,孩子就被留下来和年迈的爷爷奶奶为伴。
今天,我们刊登的只是一部分孩子的情况,在那里还有很多像这样的孩子。
他们的六一愿望其实很简单,亲爱的读者,你们愿意帮他们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