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
真是“捐”那么单纯吗
由于绝大多数属于一对一联系,因此目前尚无法统计地下捐精者的人数,但显然其总量庞大。这个群体基本“单兵作战”,难为外界知晓。
记者发现,“真诚捐助孕借种求子群”的qq群有63人,欲捐精的人十分活跃,每天都能看到他们不约而同地以“年龄身高血型学历”为格式在群里发布个人简历,供求精者“挑选”。这里,既拼硬件也拼软件。
在“北京捐求精不孕求子群”,人数高达255人,群主和管理员不定时观察成员的个人信息和qq空间等,一旦发现伪造或隐瞒,会将其踢出群。
有的纯粹上网找女人
在胡思潜伏的QQ群里,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男人上网“寻猎”。记者以求精者身份一出现,就有超过10名男子主动来“勾搭”。他们许多都打着“无偿捐精”的旗号,但普遍希望能以直接的性行为方式进行,言语之间,充斥着许多躁动。
“这是我的研究生证”,上海一所211重点大学的研究生发来证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见记者“犹豫不决”,他以一种急不可耐的语气,每隔几个小时问一遍:“在吗”、“考虑得怎么样?”“就当‘五一’来上海旅游下嘛”。
天津一位在科技公司做投资的男子,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霸道总裁”般的作风。他老婆生了个男孩,已经两岁多,之前“帮”过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以“直接”的方式“使”对方妻子生下一对龙凤胎。
这位忙于出差和应酬的“成功人士”,聊上几句便没有耐心,“你手机号能发给我吗,打个电话把事情都说清楚,我不会经常骚扰你的,我也没那时间,因为我也很忙。”
遭到拒绝后,他开始炫耀自己的身体状况,声称每天坚持锻炼,还会去健身俱乐部,成功概率高。最后他终于妥协,甩下一句“要不间接吧,我也不直接了”,并不忘强调,此次献精是多么不容易——“我不轻易给的,现在有时间,才帮忙”。
在记者调查的10个捐精者中,有8个人都以“间接成功率低”“不想那么累”“最终还是得直接”等理由,提出直接“相助”。
“有些人就是纯粹进群找女人的,思想不健康。”胡思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大方向来看,是品德问题,会影响以后孩子性格,那样的人,精子就算很健康,你敢用吗?”
开价五万想赚钱还贷
依照目前相关法律法规,人类的精子禁止买卖,但在地下捐精这个隐秘世界,仍有人将精子标上价码推向黑市。
有一个24岁的河北男子,自称家庭条件不好,13岁出来打工,8年后用第一桶金开了家鞋厂,不料让朋友坑了,赔了一百多万元,现在还有35万元银行贷款没还,急需用钱,“不然也不会干这个”。
他向在QQ群里伪装成“求精者”的记者开出一口价——“五万”,而且还是“直接方式”。当被质疑价格过高时,他拉低了身段:“如果你们确实真诚,价钱可以商量。”
相比之下,北京一位高考630分的大学毕业生,提供的服务简直算是“白菜价”——间接捐精,收费2000元,一直到对方成功受孕为止。
在这位大学生看来,这2000块钱,既是捐精期间的“误工费”,也是一种合理的“服务费”,如果不收费的话,反而会让人不安,“无偿捐助,听起来总有些不良企图,我倒是觉得收取一些适当的补助是合适的。”
尽管从法律上来看,捐精人与受精人之间的买卖协议,会因为违背公序良俗而自始无效,但这并不影响该男子将精子买卖理解为普通的商品交易。他说:“如果收费的话,我们之间也更好地履行协议,不收费的话,万一我中途退出,你也不好约束。”
生物学博士董昂透露,与正规途径相比,地下捐精更为“便宜”。“在医院,人工授精一次6000-8000元,成功率也不高,只有10-15%,弄下来花个十万八万元很正常。”
溯源
医院排队望眼欲穿
根据广东省计划生育专科医院的官网数据,在我国,约有10%的夫妇有不孕不育的问题。35岁的杨娜,便是其中一员。
她来自惠州一个欠发达的村庄,丈夫脾气暴躁。由于一直没有孩子,丈夫经常对她恶言相向,喝了酒更经常打骂她,她腿上被打得青一道紫一道。后来,丈夫做了检查,发现问题在于自己。“地下授精”于是开始进入这对夫妇的视野。
“去医院挺麻烦,次次挂号预约等候。而且在医院,只告诉你精液捐献者的血型,其他保密。在外边,可以挑学历、身高、长相。”这便是杨娜绕开医院,投入黑市的理由。
据了解,目前国内共有19个人类精子库。由于社会公众对捐精的认知仍有偏差,多地上演“精子荒”,有不孕夫妇的预约甚至排到了两年之后。
此外,出于安全性的考虑,医院对捐授精程序要求严格,这本是好事,但心急的大龄夫妇却将这视为缺点。董昂说:“为了检查艾滋,精液捐献入精子库后,至少要在液氮中冻存半年以上,再检查有没有艾滋,拿出来用时活力至少下降40%,而‘自助捐’用新鲜精液,成功率不会低于10-15%。”
杨娜夫妇到东莞找人间接捐精,前后花了半年时间。现在她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丈夫对她态度稍好点,但打骂并未完全杜绝。杨娜陷入新的担忧:丈夫会疼爱孩子吗?以后会因非亲生而争吵吗?
“男人嘛,爱面子,孩子是终于有了,但心里边会有阴影,日子长了,可能会陷进孩子是他的还是我的这样的问题,家庭难平静。”胡思的话,或许正折射出了不孕家庭双重悖论的困境。
警钟
私相授受风险不小
生理女方或染性病艾滋
佛山一位要求匿名的生殖科医生告诉记者,捐精者身体状况往往是不透明的,有不良企图的人,甚至会隐瞒自己真实的健康信息,若直接发生性关系,女方可能会不幸感染疾病,严重的如梅毒、艾滋病等。就算是通过注射器等中介物授精,如果中介物感染细菌,也将会导致一些慢性妇科疾病,影响胎儿正常发育。
伦理子代婚配可能性高
按照现行规范性文件,一个供精者的精子最多只能提供给5名妇女受孕。据统计,这种情况下,同一供精者下代血亲通婚的概率是八千万分之一。
记者调查得知,多数捐精者声称自己最多捐到第五例就停止,但地下捐精没有约束制度,且多数捐精者并不忌讳同城配对。
“这些人员,有的以利益最大化为目的,一个供精者的精子可能为很多受精人使用,这些子代进行婚配的可能性要远远高于正规医疗机构人工授精所生子代,从而引发家庭伦理混乱、代际关系错位等,一旦发生便是破坏性影响。”广东广信君达律师事务所律师宋策说。
法律未能互盲隐患重重
据了解,在正规医疗机构的授精过程中,双方是“互盲”的,个人隐私受到严格保密,但地下捐精,多少都掌握到对方的一些信息,给未来的纠纷埋下伏笔。
律师宋策介绍,供精者可能因为精神、物质等原因,对受精者进行敲诈;其次,孩子出世后如果知道其“生物学上的父亲”存在,是否会正常对待其“法律意义上的父亲”,容易引发身份认同问题;
最后,一旦供精者反悔,要求抚养子代,或者要求子代赡养自己,会引发一系列抚养、探视、监护、继承等法律纠纷,影响受精者家庭的稳定。
(注: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