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电管理部门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保障各类无线电通讯畅行其道、互不撞车，呼吁各方珍视有限的无线电频谱资源。图为市无管局工作人员在查处无线电干扰源。市无管局供图

　　衢城以西18公里，有一座“山周巨石围匝若城”的乌石山，登临山顶，可纵览百里平川的金衢盆地。这里常年风声呼啸，对流着盆地内外的滚滚气流，山中一景，便叫“石门临风”。

　　且听风吟，看起来舒缓浪漫，但在有着“听风者”美誉的无线电监管者的语境中，却意味着漫长艰辛的“于无声处听惊雷”。

　　乌石山上的丛林之间，就隐匿着这群“听风者”的“耳朵”。

　　这里建有衢州无线电监测站所属的高山无线电监测站，它与衢州境内的7座固定无线电监测站一道，共同组成无形的密网，日夜不停地监测三衢大地上空的无线电信号。

　　多数人对无线电的印象，或许仍停留于麦家谍战小说中的收发报机，其实无线电的范围远不止此。

　　“生活中的无线电设备无处不在。”衢州市无线电管理局局长胡滨解释说，小到家用无线报警器、无线摄像头、平板电脑、遥控玩具，大到蓝牙门禁、气象雷达、数字电视发射机、卫星地球站、飞机、轮船等，这些可以接收或发出无线电信号的设备都属于无线电电台，“所以说在这个时代，人人都是李侠(影视作品《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男主角)。”

　　这也意味着，如果将衢州无线电台投射在地图上，效果将如漫天繁星般光亮耀眼。浮华背后，作为“听风者”的胡滨和他的同事们却显得心事重重——面对有限的无线电频谱资源和日益陡增的无线电设备，如何维护好空中的电磁波秩序，正日益考验着他们。

　　无线电空间并不无限

　　夜阑人静时分，调频广播电台赤裸裸地播出补肾壮阳药品广告，访谈专家大谈性事，兜售奇效药物。不明真相的听众无奈感慨：电台江河日下、节操尽失。

　　“别误会电台。其实，这些节目往往是不法分子入侵正规电台频率，违规散播的‘黑广播’。”在市无线电管理局(以下简称市无管局)局长胡滨看来，“黑广播”的危害不仅在于诈骗市民钱财，更严重的后果是扰乱空中无线电秩序，直接威胁航空安全。

　　胡滨表示，民航通信电台频段与调频广播相邻，而“黑广播”所用设备质量较差，在播放广告时很容易“跳频”到民航指挥频段，导致飞机可能处于“失联”状态，后果不堪设想。

　　事实上，衢城的无线电波中，也曾出现过“黑广播”的幽灵信号。去年6月下旬，市无管局监测人员在日常监测中发现一不明调频广播信号，从其发射频率、播出时间及内容，断定其为“黑广播”。

　　在掌握信号源大致方位后，2014年6月30日夜间，监测人员利用移动监测车和便携式监测设备对“黑广播”进行排查，准确地将发射窝点锁定在市区世通华庭小区一幢高楼15层的房间内，市无管局随即联合有关部门依法对其取缔。

　　至今，这套收缴的大功率调频广播发射设备及控制电脑和发射天线，依然封存在市无管局，无人前来认领。

　　虽然该“黑广播”并未对衢州民航造成影响，但检视衢州无线电监测历史，挑战和隐忧一直不断：

　　2013年12月24日，衢州民航机场气象雷达受到不明电磁干扰，导致气象数据接受异常，威胁航班起降和飞行安全。

　　市无管局监测人员在排除机场内部同频干扰后，最终锁定衢城西区的某楼盘工地。原来，发出电磁干扰的是该工地塔吊上新安装的无线视频监控系统，当责令其关闭设备后，气象雷达信号便恢复正常。

　　2012年1月16日，铁路衢州站值班人员发现，其站场调车无线电通信系统受到外界干扰，影响铁路无线电通信，危及“春运”安全。

　　事关重大，市无管局立即组织监测人员连夜对受干扰频率进行监测排查。当巡测到衢州火车站的西南面时，断断续续听到受干扰频率上有其他的通话声音。

　　监测人员通过对该通话内容的监听和分析，初步判断干扰源为某娱乐场所的对讲机通信系统。由于通话语音时断时续，测向定位困难，经过地毯式的排查，当晚9：30左右，确定干扰源为市双港开发区某KTV娱乐会所未经审批设置的无线对讲机。

　　KTV的对讲机和铁路通信，建筑工地的摄像头和民航雷达，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却因无线电成了一对对矛盾体，原因何在？

　　“很多人觉得无线电波在肉眼看来无影无形，就像辽阔的苍穹，可以任意使用。实际上，无线电的传播频率却是有限的。”胡滨解释说，无线电频谱是指频率介于3赫兹和300G赫之间的电磁波，也就是说，如果将电磁波比作一条大道，那么无线电只是大道中的一小段。

　　而且，就某一频率和频段的无线电而言，它在一定区域、一定时间、一定条件下的利用更是不可重叠，一旦有人占有，其他人便无法使用。

　　当前，随着电子设备的日益普及，各界对无线电的用频需求不断增加，也使电磁环境变得日趋复杂，正常无线电通讯干扰时有发生。“这些年，我们无管部门一直致力于向公众普及一个常识——无线电频谱资源和石油、矿藏一样，都是国家稀缺战略资源，使用无线电必须合法合理，用之有道。”胡滨说，无线电管理部门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保障各类无线电通讯畅行其道、互不撞车，呼吁各方珍视有限的无线电频谱资源。例如，一段时间以来，手机屏蔽器曾在许多政府机关、学校广泛使用，对周边正常移动通信产生有害干扰。去年，市无管局联合市保密局发文，要求严格规范移动通信干扰器使用，共拆除了45套超范围使用的干扰器，还无线电清朗的空间。

且听风吟，看起来舒缓浪漫，但在有着“听风者”美誉的无线电监管者的语境中，却意味着漫长艰辛的“于无声处听惊雷”。李啸摄

　　听风之战围剿非法设台

　　电影《听风者》中的“听风者”是“一支看不见的部队，在看不见的战场上，跟看不见的敌人作一场斗争。”

　　现实中的“听风之战”虽不是神秘的谍战，但与不法分子的暗战中，依然充满波谲云诡般的莫测。

　　衢州无线电监测站是承担衢州地区无线电信号管理的核心技术力量，站长徐甚夷告诉《啸报》记者，去年以来该站的监测人员围剿最多的“敌人”便是一度猖獗的“伪基站”和“响一声电话”等扰乱公众移动通信的毒瘤。

　　如果说，“伪基站”和“响一声电话”的名词显得陌生，那么它们的另一重身份“骚扰短信”和“骚扰电话”则无人不知。

　　以往的垃圾短信，主要依靠点到点短信、行业端口违规发送或是勾结运营商内部人员等，但是随着运营商加强监管自律，限制、抬高短信群发门槛后，庞大的短信广告市场开始寻求另一出口，这个时候“伪基站”横空出世。

　　“‘伪基站不仅会绑架手机用户，强行推送垃圾短信，还会冒充银行、电信等特服号码，发送诈骗信息，危害巨大。”徐甚夷解释说，正常的手机大约每5秒钟寻找一次基站，当伪基站打开时，不断调大功率，会使周边范围内的手机优先接收伪基站的信号，手机会中断与正规基站的联系，接受伪基站的短信，“此时手机虽然信号满格，却不能正常地拨打电话”。

　　“设置移动通信基站必须经过无线电管理部门审批，否则就是非法无线电台站，将被取缔。”徐甚夷表示，去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国家安全部联合出台相关意见，明确了非法生产、销售、使用“伪基站”违法犯罪行为，可依法以非法经营罪、破坏公用电信设施罪等8项罪名追究刑事责任。

　　按照上级统一部署，衢州在去年开展了打击整治非法生产销售和使用“伪基站”违法犯罪活动专项行动。至今，市无管局已累计查处“伪基站”15套，协助警方抓获犯罪嫌疑人20多人，查获总量居全省前列。

　　“追踪‘伪基站’的技术并不难，真正的考验是耐心和耐力，有时候跟踪十几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胡滨说，由于“伪基站”操作者的反侦查意识逐步提高，使得监测行动也会充满不可预料的危险，“有一次我们成功锁定了嫌疑人的车辆，结果他察觉暴露后疯狂逃窜，连闯红灯，剐蹭了不少车辆，最终我们放弃跟踪。”

　　面对衢州打击“伪基站”的高压态势，去年下半年，一些不法分子又开始转而投向“响一声电话”诈骗活动。

　　对“响一声电话”，相信很多人都有切身体会：夜半时分，手机突然响铃，没等接通便挂断，留下一个陌生未接号码，回还是不回？

　　“回了很可能就上当了。”徐甚夷说，依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响一声电话”的背后往往是“借精生子、抽中大奖、社保退费”等事先录制好的语音诈骗电话，偶然也会有所谓“空号检测”的情况。

　　“响一声电话”不仅威胁公众财产安全，更直接扰乱正常移动通讯。电信专家表示，“响一声电话”的主要运行设备是电话群拨器，一旦其工作，还会阻塞区域内的基站信道，造成片区通讯瘫痪。

　　去年，市无管局针对运营商的投诉，共定位“响一声”电话群拨窝点12个，并在公安部门配合下全部捣毁，抓获涉案人员3名，收缴电话群拨器55套，电话卡900余张。为此，运营商专门赠锦旗以示感谢。

　　“虽然无线电管理部门一直利剑高悬，但依然有不法分子铤而走险，继续从事‘伪基站’和‘响一声电话’等违法活动，而且手段更加隐蔽，技术更加先进。”徐甚夷说，从查处情况看，“伪基站”多为在汽车上流窜作案，而“响一声电话”则多躲藏在城乡结合部的出租房内，往往无人值守。据公安部统计：2014年全国电信诈骗发案40余万起，群众损失107亿元。高额利益的诱惑，预示着“听风者”与不法者的暗战还将持续。

衢州无线电监测站编织起无形的密网，日夜不停地监测三衢大地上空的无线电信号。李啸摄

　　无线电作弊屡禁不绝 　

　　衢城西区的衢州书城大厦楼顶，矗立着高耸的监测天线，颇为神秘的衢州市无线电管理局就位于这幢大厦的高层。

　　公开资料显示，1985年之前，无线电管理工作由军队负责，衢州恢复地级市后，无线电管理部门归属地方，后升格为衢州市无线电管理处。1997年，国家无线电管理体制改革，衢州无管处划归省无线电管委会。目前，衢州市无线电管理局属于浙江省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的派驻机构。

　　外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个仅有7名工作人员的小部门，如何以高强度的工作付出，撑起了整个衢州地区的无线电监管重任。 　

　　“我们的工作简而言之就是‘三管理、三服务、一保障’。”胡滨说，除了前述的管理好无线电频谱和空中卫星轨道资源、管理好无线电台站、管理好空中电波秩序外，无线电管理部门还要积极服务经济社会发展、服务国防建设、服务党政机关，同时做好重点无线电安全保障。

　　于是，衢州“听风者”们有了另一项任务——维护重大考试秩序。监考与无线电，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可随着科技的日新月异，无线电通讯竟然成了新的作弊工具，成为众多考场的“常客”。 　

　　胡滨曾见过仿冒成橡皮和手表的无线电作弊工具，“表面上看，它们并无异常，可一旦按下特殊按钮，便成了可以接收答案的显示屏。” 　

　　当然，更多常见的无线电作弊工具还是以手机、隐形耳机、对讲机居多。 　

　　多年负责考场无线电监测工作的徐甚夷告诉《啸报》记者，每次保障考试都是一场战斗，“当前无线电作弊情况十分普遍，尤其是在一些行业资格考试中更是屡禁不绝。” 　

　　徐甚夷表示，仅去年一年，衢州无线电监测站就承担了19场考试保障任务，派出监测人员424人次，由于考试都在周末，这也意味着，监测人员要放弃19个周末休息时间，“其中一次连续4个周末没法休息。” 　

　　据介绍，每次执行考试保障任务前，衢州无线电监测站都会派出监测车，对考点周边环境进行电磁环境测试和扫描，全面了解掌握考点的地理环境和电磁环境，建立相关数据库，如果考试时有新的信号波出现，则极有可能是作弊电台。 　

　　“对于作弊电波，我们除了让测向车追查电波源外，还要启动干扰压制设备，利用更大功率的同样频率电波予以干扰和压制，确保考场内无法正常接收，让考试正常进行。”徐甚夷说，去年市无管局共发现6起疑似作弊信号，其中5次进行了阻断，共查没作弊设备4台。 　

　　“现有技术条件下，我们发现作弊信号可谓轻而易举，可是还是难以阻挡作弊者的以身试法。”徐甚夷透露，今年3月28日全国职称外语考试期间，监测人员就在衢州市工程技术学校考点外，查处了一起无线电作弊行为，作弊者当时藏身于校门口的一辆轿车内。 　

　　对于无线电作弊等违法行为的屡禁不绝，深谙症结的胡滨认为，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处罚机制的落后。他说，现行针对上述违法行为的行政处罚依据依然沿用1993年颁布的《无线电管理条例》，罚款最高额度仅为5000元，对于违法者几无震慑力度。不过，胡滨同时提醒，根据《刑法》和《治安处罚法》，对干扰无线电正常通讯的行为，后果严重者可以拘留或追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