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正平向记者展示住院病历。记者 刘源 摄

原标题：脖子上的包切掉了左手却“废”了

医生：已告知风险；患者：不清楚后果如此严重； 汉川人民医院：若有责任，绝不逃避

离上次在汉川市人民医院接受“左臂丛神经鞘瘤切除手术”已有两个月23天，昨日中午，46岁的雷正平被推进武汉协和医院手术室，接受“左臂丛神经探查修复手术”。他疑惑为何一场手术后，自己的左臂不能动了，上举、外展和前后摆动都成了难题，唯独手指还是好的，能动、能抓东西。

近日，长江商报记者前往汉川市人民医院探寻事因。医院称，手术前一天中午，主治医生找雷正平告诉他手术的风险，并让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但雷拒绝沟通。第二天，患者已经进入科室电梯，准备前往手术室接受手术，主刀医生发现“手术同意书”还未签，于是雷正平在电梯内签署了“委托书”，委托他的姐夫张文明负责全部事宜。

医院方面表示，在动手术之前，主刀医生同张文明谈过手术的风险：“必须牺牲某根神经功能，来做这个手术”，张文明也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名字。医院认为，患者可找第三方机构鉴定是否为医疗事故，若医院有责任，不会逃避。

而雷正平却称，并没有医生找其谈手术风险，也没有找他签署“手术同意书”。

患者投诉

手术后左手臂不能动了

46岁的雷正平是汉川人，病前半个月，他刚应聘到某公司担任常务副总。

7月25日，因颈部左侧出现一个硬块，雷正平前往汉川市人民医院耳鼻喉头颈外科检查，经穿刺及磁共振，诊断左颈部包块可能为“神经鞘瘤”。“刚入职不久，想赶快治好病回去工作。”于是，雷正平向公司请假一周治疗。

7月31日，雷正平被推入手术室，接受“左颈部包块摘除手术”。

术后醒来，雷正平发现自己的手臂不能动了。雷正平告诉长江商报记者，“我问过医生，为什么手臂不能动，医生说两三个月后就能恢复。”

雷正平一直在等手臂自己恢复，而直到9月底，离手术已过去近两个月，他发现自己的手臂依然无法动弹，便前往武汉协和医院检查。

据协和医院9月26日开具的住院证显示，雷正平左臂丛神经损伤，需进行“左臂丛神经探查修复术”。而在汉川人民医院，雷正平被切除的正是“左臂丛神经鞘瘤”。

雷正平质疑，难道是上一次手术出现了问题，把神经一起切掉了，导致手臂不能动弹？并要求汉川人民医院垫付其在协和医院的治疗费用。

患者对手术风险不知情？

近日，长江商报记者前往汉川人民医院调查。

为雷正平手术主刀的医生名叫孙陆军，是汉川市人民医院耳鼻喉头颈外科主任，在当地颇有名望。几个月前，雷正平也是托朋友关系才找到孙帮他主刀。

孙陆军介绍，雷正平前来就诊时，有两种病况，一是声带息肉，另外则是颈部有个包块。通过前期检查，大致判断包块为“神经鞘瘤”，而颈部神经众多，具体是哪根神经，要到动手术，打开皮下组织才能确定。

按照程序，确定手术时间后，手术的前一天中午，科室负责雷正平病情的主治医生前往同其谈话，告知雷正平手术会有哪些风险，并要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但患者不愿意谈。”孙陆军说。

雷正平的主治医生名叫孙光炎。孙医生表示，他去找雷正平签字，雷不愿意签，而让其姐夫代理，但当天他姐夫不在医院，第二天才来医院。

对此，雷正平却称，没有医生找自己谈话，也没人找他签署手术同意书。“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没必要委托姐夫帮忙签手术同意书。”雷称。

在电梯间内签署委托书

第二天即将要动手术时，作为主刀医生的孙陆军注意到“手术同意书”上还无人签字。而此时，雷正平已从病房进入科室电梯间，准备前往手术室。“没签字，怎么能动手术。”孙陆军说。

在电梯间，护士拿过来一张委托书，雷正平在上面签了字。雷正平向长江商报记者出示了这份委托书，上面有雷正平以及其姐夫张文明的签字。

“当时还没到手术室，签署委托书后，由其姐夫签了手术同意书。”孙光炎介绍。

而是否知道这是委托书，雷正平却称，“当时自己吊着水，没具体看是什么就签了字，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雷正平数次强调，自己急着回去上班，又以为这是小手术，如果知道手臂会瘫痪，不会接受手术。

家属

术前医生找自己谈手术风险

雷正平的姐夫张文明已年过六旬，退休后被返聘到汉川市科技局工作。

近日，张文明在接受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说，在妻弟雷正平要进手术室时，主刀医生找到他谈话，告知手术会“伤及神经，可能导致左手臂部分功能丧失”。

“医生没说是全部功能都没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张文明心里一直自责。

在签手术同意书时，张文明还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两年前她也曾动过一次大手术，手臂功能完全消失，肌肉萎缩。但是两年来，通过运动锻炼、按摩，妻子的手臂功能已经完全恢复，“他还年轻，如果是部分功能丧失，通过锻炼应该可以恢复”。

于是，张文明在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

手术必须以牺牲神经功能为代价

对于这场手术，孙陆军称“自己很慎重”，因是有朋友打了招呼，在术前，他特意和省人民医院的专家教授会诊过。而且在委托书签订后，怕主治医生同患者及其家属就手术风险未谈好，自己找到张文明谈过，“张文明也称，自己能做这个主”。

“神经鞘瘤和神经粘得很紧，必须牺牲神经功能来动这个手术。”孙陆军说，这是他和张文明交谈的原话，“而对方回复，做了再说，功能以后再说。”

打开皮下组织后，孙陆军确认为“左臂丛神经鞘瘤”，“这根神经控制手臂的运动，也就是说，做这个手术，必须牺牲左手臂运动的功能”。

是否做这个手术，一定要将神经也切下来？对此，孙陆军向长江商报记者解释，神经鞘瘤和神经粘得很紧，要剥离非常难，只有切包块；而且剥离极有可能留下残片，剥离的手术中大部分都复发了，“那么这个手术也白做了，得不偿失”。

做手术时是否考虑过将神经修复连接起来？对这个问题，孙陆军说，雷正平切下的“神经鞘瘤”接近4公分长，要连接缝合难度很大；此外，修复神经需要牺牲别的神经，取小腿部的腓肠神经进行移植。“这样导致的后果是，以后走路会‘甩着走’，且即使修复了，也不能百分之百恢复手臂功能，划不来。”孙陆军坦承，因患者不愿谈，他和其姐夫谈过是否修复，但家属并没说什么。

在手术完成后，孙陆军将取下的瘤子给张文明看。“我也告知他，手臂以后是不能动了。”孙陆军说，在雷正平醒后，他也说了同样的话，并未说“两三个月后能恢复”。

采访中，孙陆军抱怨，自己付出了，却换来不满意的结果。“以后凡是伤及器官功能的手术，患者本人不签字，手术就不做”。

医院回应

若有责任，绝不逃避

昨日中午，雷正平在武汉协和医院接受“左臂丛神经探查修复手术”，从其腿部取神经进行移植。在雷正平出示的录音中，主治医生称取腿部神经肯定会有影响，会感到麻木、疼痛，以后能否跑跳不好说，但走路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事已至今，医院是否有责任？汉川市人民医院一位匡姓副院长表示，是否构成医疗事故，医院不能判定，按照“先治疗，再鉴定，后处理”的原则，雷正平在治疗结束后，可以找有资质的第三方机构进行鉴定，“若医院有责任，绝不会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