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对于大货车司机和他们的家人、朋友,过去几天的新闻可谓触目惊心。本周二开始,由大货车引发的交通事故,接连成为了媒体热点。周二上午8点左右,河北张家口市,一辆大货车突然失控,先撞上一辆黑色轿车,然后撞向公交车站,造成8人死亡,6人受伤。同样在河北,昨天凌晨,保定市徐水县又发生一起大货车冲撞菜市场的交通事故,导致4人死亡。
河北的刹车印痕还在,那边浙江温州永嘉又出现了被网友称为“当地有史以来最大的交通事故”——周二晚上,一辆水泥半挂车连撞12辆车,导致3人死亡。在事故现场,这辆重型货车的载重已达到75吨左右,而半挂一节车厢的6轴重型货车的载重量,一般不超过42吨。也就是说,这辆肇事车辆涉嫌严重超载。
对于这起惨烈的事故,网上流传事故原因是货车司机为逃避超载处罚造成的。记者从永嘉相关部门得到了证实:当天晚上,永嘉县公路局联合运管、交警等部门,在104国道开展超限超载车辆集中整治行动,并在104国道六岙路段设卡检查。晚上8:20分左右,就在执法人员检查这辆牌照为豫N25398的重型半挂车时,司机杨某突然启动汽车冲卡,执法车紧跟着货车开了10多公里,最终在晚上8:40分左右,货车和前方12辆车追尾。
超载、冲卡,惨剧酿成。一组2012年交管部门的统计数字显示:全国大货车占机动车保有量比重的7.8%,但货车肇事导致的死亡人数却占到交通事故死亡总数的28%,“货车”与“车祸”的联系,是偶然还是必然?有公路执法一线人员估计,当地超限货车占比在9成以上,有些超限车辆超限率达到了100%以上,高的甚至达到300%。货车司机对超载更是见怪不怪。
记者:现在改装车辆的情况普遍吗?
司机:太多了,我可以说,十个人有有九个半都改了。不改装赚不到钱。我这个车,原本的车长只有16米多,但是改装以后变成了30米,现在装货量翻了三倍。我从徐州拉到安徽淮北,一趟多赚200百块钱左右。一天跑一趟,一个月能多赚六七千。
超载运输不仅有司机的非法改装,汽车生产厂商也在其中看出生财之道。明明可以装载20吨的货车,有人标注8吨,有人标注12吨。有司机给我们算账说,其中4吨的差距就意味着,一辆车每年可以少缴养路费9600元,再算上过路过桥费,一辆货车每年可以偷逃国家法律法规规定的费用2万多元。记者拨打多家湖北的货车生产企业电话,咨询是否可以购买到“大吨小标”的货车,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记者:一般都拉30吨的货,买个车,上面标的货车的载重量就标个20吨以内。
厂家:那就是大吨小标嘛,我知道。大吨小标。
记者:那像我这30吨一般都标多少呢?
厂家:一般的标15吨都能拉30吨。
公路上摇摇晃晃、不堪重负的大货车,让不少开车的朋友常常感叹“珍爱生命、远离大货”。对于货车司机来说,原因很苦涩也很简单,钱。在安徽铜陵大市场,来自河北衡水的货运司机康师傅正忙着从车上卸下一批家装建材。康师傅说,他每隔半个月要往铜陵拉一次货,一趟跑下来也就挣个5000、6000元。
记者:开大货车觉得这负担重不重?
康师傅:这样好正常,正常的很。
记者:就是罚款这一块多不多?
康师傅:罚款多,江苏罚款最多了。
记者:一般什么原因罚你呀?
康师傅:啥原因没有他也罚你,来了进江苏罚200,回去进江苏罚200,来回就400块钱。
记者:开不开票呢?
康师傅:开票,票都瞎写,写你半道下人,再就是不按规定走。
这样的表述我们并不陌生,全国人大代表黄细花2011年说:我们做了一个实验,同一车货物,委托物流公司运送,从广州至北京,全程遵章守法,不超载,一车货物不但没钱赚,还亏了3200元。运输成本从广州至北京比从广州到美国还要贵,运输成本如此之高,超载?逃费?似乎成了一个现实的选择。
但这个现实的选择更是危险的选择。清华大学汽车工程开发研究院副院长宋健在接受中国之声《央广夜新闻》采访时表示,货车一经改装,其风险绝不是“谨慎”和“开车技术”能左右的。
宋健:汽车的转向性能,它跟重心的位置是有非常大的关系的,你把它那个重量加大了,不光是重量的问题,它实际上把重心的位置也都给改变了,汽车转弯的时候,转弯半径就跟原来有一些差异,并且随着汽车速度的改变它也会有非常大的变化。
要么要命,要么要钱。更多司机选择了后者。这其中,被指“以罚代管”的交警、路政部门成为众矢之的。此前的媒体报道中,就以每月交钱就可以逃避处罚的所谓“月票”为例,今年7月,央视曝光了晋冀运煤专线兜售大货车月票,涉事协警被刑拘;山东当地媒体曝光德州大货车超载交千元包月;更早一些的去年12月,媒体更是集中报道了“河南女司机不堪超载罚款,当场服毒自杀,当地办3000元月票可免罚”这样的新闻。而执法人员则大喊委屈。江苏徐州铜山区公路站路政科科长张效龙表示,“以罚代管”的说法是一种误解,路政人员也有一把辛酸泪。
张效龙:集体撞卡、顶撞执法车辆,我们这20多部执法车,这几年之内,少的被撞了三四次,多的被撞了五六次,执法人员平时被打,也时有发生。跟执法人员发恐吓信息,晚上都跟到我们执法人员家里面,我知道了你的家了,恐吓我们执法人员。肯定内心的压力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