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岁的才让是青海省文化艺术职业学校里的一名退休舞蹈老师,被青海文艺界称为“藏族民间舞的活化石”,虽双目失明29年有余,却能通过学生起舞的律动节奏“辨识”舞蹈的好坏,并为之作出指导。
9日,记者见到才让时,他刚起床不久,略显清廋,双眸深陷,但依然精神抖擞,正准备去学校编写青海藏族民间舞蹈教材大纲。
才让出生在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尖扎县的一个普通牧民家庭,14岁之前接触的无外乎家人、阿卡(僧人)和牛羊,1956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被选入当时的西北民族学院文艺班舞蹈专业学习,从此与舞蹈结下了不解之缘。
“刚去西北民院的时候我听不懂一句汉话,教舞蹈的老师很吃力,因为不懂什么叫舞蹈,什么叫音乐,我只知道跟着模仿”,才让回忆,“1959年毕业时,我都能用汉语开玩笑了,也慢慢懂得舞蹈确实是门艺术”。
1959年7月,才让从西北民族学院毕业后,甘肃省民族歌舞团要留他在甘肃工作,他婉言拒绝回到了青海,在青海省民族歌舞团参加工作。同年,由于在舞蹈方面天赋异禀,被青海省民族歌舞团选送到当时的中央民族学院艺术系深造,结业后,他放弃了留在北京中央民族歌舞团工作的机会,再一次回到了青海。
“放弃这么多好机会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的根在青海,我的舞魂在雪域,离开了这些,我什么都不是”才让说。
回到青海不久,年仅19岁的的才让成为了青海民族歌舞团的台柱子,在该团编排《归来》、《苦苦菜》、《弓箭舞》等20多个节目中承担着主要角色,从玉树的通天河畔到果洛的阿尼玛卿山脚,再到八百里瀚海的柴达木,他的舞蹈身影遍及青海全省。
“还没来得及享受舞台,自己又摔伤了,这也导致我现在失明的病根所在”。1964年,在成都军区政治部战旗歌舞团所组织慰问解放军的演出中,才让从3米高的舞台架杆上摔下,腮腺受到重挫。
“腮腺摔伤之后,单位安排我辗转国内各地求医问诊,后来终于在上海华山医院收治。”才让说,“脸上做了大手术,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辈子完了”。
才让回忆,手术后的半个月,他偷偷溜到医院的围墙边,托一个小孩子去给自己买了一面小镜子。“23岁本应是风华正茂,但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和怪物一样,想到的是死。”
“接下来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很漫长,我也曾走到过死的边缘,”才让说,“到最后支撑我活下去的是一些英雄,我想到没有激情就不配充当演员”。
身体逐渐康复后的才让再一次回到舞台是在“文革”时期,因为脸的原因,他所接手的基本都是胡汉三、黄世仁等反面角色,才让认为,“演什么无所谓,要演好才是真本事”。
才让介绍,1978年,青海省艺术学校建校后,他便开始在此工作,担任舞蹈教师。“当时我们没有办学经验,教材、设备贫乏,只能手把手地教,青海艺校第一批舞蹈演员就是这样毕业的”。
“1985年前后,我发现自己的眼睛不行了,只能靠耳朵辨识,去医院检查时才明白是因为23岁那年腮腺受伤引起的癌变所致。”才让说,“检查完后医生就给我判了‘死刑’,我觉得活着就要有追求,就要拼搏,更何况舞蹈本身就不需要舞者自己的眼睛。”
“藏人对死亡的态度是豁达的,因此我没有在意医生说的,还是继续着舞蹈教学工作”,自1985年眼睛失明至2004年退休,才让又在学校的教学舞台上“舞”了19个春秋。
“卓、依、热巴、堆谐等藏族传统舞蹈都有自己的律动的节奏,我听学生们跳舞的声音就能辨别好坏,学生起舞的时候我通过‘摸’的方式给他们校正动作,反而这样他们进步得很快”才让说。
才让的舞蹈生涯屡获殊荣,“比起荣誉,我还是喜欢和孩子们呆在一起跳舞,共同进步,这才是最快乐的”。
“学习舞蹈的过程如同我们藏人朝圣拉萨一般,每一步都是拿身体丈量出来的,但只要心中的信念足够强大,终有一天能够到达”才让说,“越来越多的新东西冲击着传统文化,藏族传统的四大类舞蹈也是如此,很多老师和学生虽然系统地学习了舞蹈,但是却丢了根,弄得‘四不像’,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每天一醒来我就打开广播,收听新闻,了解了国家对少数民族传统艺术保护的许多政策。”才让说。
“前天我刚从果洛州久治县回来,那里的藏族传统舞步在藏区独树一帜,我就去听他们跳了。”才让说,“现在我还经常去学校(青海文化艺术职业学校)专门编写青海藏族民间舞蹈教材大纲,由我示范动作,别的老师记录,我怕自己走了也把这辈子积累的东西也就带走了”。
“舞蹈就是我的生命,就是我心中的太阳”才让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