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儿子小腿粉碎性骨折,花费了大笔治疗费,还欠债不少。带着孩子在身边,又无法去工地打工,遇到这样的困境,你会怎么办?
来自四川广安武胜县的男子胡先生,就想到了他认为的唯一办法:让儿子上街乞讨。他说,虽然惹来很多骂名,但他想得更多的,是早日凑齐手术费让儿子取下钢针,回到学校继续读书。
是真是假?记者对此进行了一番调查。
事件
亲生父亲
让儿街头乞讨
20日上午,在石桥铺石新路高新区人民医院对面车站附近,一名10多岁的“瘸腿”少年在路边乞讨。他坐在铺着纸板的地上,面前还摆着一大块纸板,上面歪歪斜斜写着求助的信息。大致内容为:家庭贫困,家长无力承担医疗费,特向好心人求助。
小男孩全身穿着比较干净,不过他手拄拐杖,左小腿处插着钢针,明显是做过手术的。从肌肉萎缩以及伤口恢复情况来看,应该到了拆除钢针的程度了。
“是不是被拐卖过来的哦?”小男孩立即引起了过路市民的怀疑,有人拨打了110报警。
石桥铺派出所民警很快赶到现场,将小男孩接回派出所,可男孩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经过简单询问,小男孩还是给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刚拨通不久,一个中年男子就走进了派出所。
“我是他的父亲。”男子在接受民警问询时这样回答。
经民警查询身份证后核实,该男子姓胡,四川广安武胜县旧县乡人;小男孩叫小浩,今年13岁,两人确实是父子关系。
“你一个大人,有手有脚,不好好工作,咋让娃娃去乞讨?”对于民警的批评,男子解释称,自己也是迫不得已,来重庆两年了,几乎一直没有工作,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靠儿子的乞讨。
“为了给儿子凑齐手术费取钢针,没得办法。”他称。
民警了解了情况,对该男子进行批评教育后,让他带着孩子离开。
父亲说法
儿子摔伤没钱取钢针打工又没法照顾他
亲生父亲为何让儿子乞讨?作为一个有手有脚的健康人,为何会想到如此极端的方法?两天来,记者对胡先生及他儿子进行了跟踪采访。
背着儿子离家躲债
从武胜步行到合川
胡先生说,2012年年初,儿子读小学四年级上学期,就在期末考试前几天去攀爬石坡被滚下的巨石压住,导致左小腿粉碎性骨折。后送到南充川北附属医院,手术费花了近4万。
他说,小浩的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了,儿子9个月大时,他又离婚。儿子受伤治疗到了5月份,花掉了10多万元。5月17日早上6点,他实在给不出来医疗费了,不得已就背着儿子从武胜步行到重庆,准备找朋友帮忙找找工作。
“中途我们到了一小卖部买矿泉水,老板娘知道情况后,送给我们父子饼干和水。”他说,下午2点过走入了合川境内,一路好心人资助的钱也有100多元了,就买了车票到重庆。
“那天晚上8点,我们到重庆后,吃了一碗小面。”听到父亲回忆当时的情景,13岁的小浩在旁插话说,因为没钱,刚开始父子俩在上清寺的天桥下睡了几天,有路过的好心人给了些钱后,就去住了几天旅馆。
打工没法照顾儿子
“无奈”让儿子乞讨
胡先生说,因为老家还欠着很多钱,到了重庆,朋友也不理他们了。不久,他在上清寺一工地找到了当搬运工的活,每天130元。但做了两天,因为要带着拄拐杖的儿子同住公棚,被辞退了。
“想到孩子还需要凑手术费取钢针,又想到遇到困难有好心路人给钱,这才让孩子乞讨筹钱。”胡先生表示,两年来,上清寺、朝天门、小什字、石桥铺等地都有过小浩的身影。
“因为腿坐久了痛,他一般只乞讨半天。”他说,让儿子乞讨,自己也没面子不敢露面,每次都会在儿子乞讨地的旁边看着,听见儿子被骂骗子,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而这次被举报,他在儿子被民警接到派出所前,就已经先前往派出所门外等着了。
“两年多了只存了2000多元。”他表示,儿子乞讨平均下来每个月可能有2000多元,刚开始还要买给儿子的抗炎药品、换纱布等,加上吃饭、租房子等,就剩不了多少。
对话
不想儿子继续乞讨
记者:为何让亲生儿子乞讨?
胡先生:这也是没办法的,娃儿的腿遭了10多万的医疗费,借了亲戚5万多,呆在武胜,亲戚三天两头来要钱,我就只有带娃儿来重庆了。刚开始,我还是找了工作的,但是工地工棚不能让娃儿住,工地不要我了。打工没办法照顾娃儿,所以最后想到了让娃儿乞讨。
记者:为何一讨就是两年多?
胡先生:没办法,打工没办法照顾娃儿,还等着凑钱给娃儿取脚上的钢针,后续手术费都要好几万。说实话,到工地打工,怎么都比娃儿乞讨收入高!
记者:你准备还继续让儿子乞讨下去吗?
胡先生:我也不想儿子继续乞讨,希望有好心人能给介绍一份能兼顾儿子的工作。
儿子心愿
“第一医腿,第二读书”
8个字他写错了4个
目前,小浩父子俩住在南坪江南大道海德酒店附近某小区的出租屋里,房间很小,在负三楼。屋内两张小床,小浩的床稍微干净一点。桌子有个小电视,旁边柜子里面只有几件简单衣物。
“电视没接闭路线,我们就买碟子看,一张看好几天。”小浩说,取钢针可能要几万元,他们为了省钱,三天才吃一顿肉。
记者随即电话咨询了某医院骨科医生,得知一般情况下取钢针只需5000元,加上后期住院等后续费共约1万元。
“原来只要这么多?到年底应该能凑齐,我就能回老家读书了。”听到这个消息,小浩嘴角瞬间上翘,天真地笑了,说话语气也变得轻快。
“我现在最想做两件事:第一医腿;第二读书。”在出租屋内,小浩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心愿。不过,记者发现,由于他辍学两年了,简单的8个字,就写错了4个。
小浩说,父亲一直给他买小学四年级的教科书,下午回家就看书、写字,一直重复看。“我希望回学校,能继续读五年级。”
对话
乞讨好丢脸想起来伤心
记者:你在派出所为什么哭?
小浩:两年多了很辛苦。想起来伤心,就哭了。
记者:你为啥要去乞讨?
小浩:没办法,当时来重庆就饿了4顿,爸爸也没办法,只有这样了。
记者:你在重庆去过哪些地方?
小浩:上清寺、朝天门、小什字、石桥铺都去过。不过朝天门好心人多,有时半天就能找300多块。
记者:你每天都去么?
小浩:不是,一般只是半天,我的腿坐久了好痛。下雨天或者太冷太热,就不想动了。爸爸来叫,我就装睡着了,那天就不去了。
记者:你对乞讨咋看的?
小浩:好丢脸。每次回到住处,都不敢正眼看邻居,很多人都在说我们,我也不敢在小区周围玩耍。
微点评
最开始是无奈
两年了或是好逸恶劳
重庆师范大学心理学教授周小燕:从整个事情来看,可以看到的是父子情深,为人父亲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跪地乞讨。这个父亲最开始可能是无奈,欠款这么多,自己又没什么文化,不得已才想通过暂时的乞讨筹够钱,让孩子回到学校,恢复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但是,两年来一直让孩子乞讨,父亲或许已养成了好逸恶劳的心态,觉得即使自己靠劳动所赚取的,也不会比乞讨来得容易、来得多。正是这样的心理,使他走在了生活的边缘上,也没有动力去改变让儿子乞讨的现状。
父亲应让孩子
明白劳动最光荣
西南大学教育心理学教授张仲明:对于父亲,他在不知不觉中扮演了社会弱者的角色,特别在心理上变成了弱者,面对好心人的帮助更觉得理所当然,这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对于孩子,两年的乞讨,足够改变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容易养成乞讨为生、乞讨光荣,且来得方便、来得多的价值和生活方式。因此,这个父亲应该在恢复劳动的同时,也要让有过乞讨经历的孩子,摆脱心理上自卑感和依赖性,明白劳动才是最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