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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衢城西郊的柯城双港街道汪村地域，紧邻常山港的江畔，一个法式别墅区正初具雏形。

　　光鲜耀人的独栋别墅、私家花园、滨水绿地……与之相对应的，是这个高档小区内部，旧日时光凝固了的不变容颜——那是一栋民国风的小洋楼和一个石窟形的山洞。

　　山洞与洋楼曾一度沧桑寂寥，但今后它们将不再黯然消沉。依据衢州市政府新近公布的文件，它们已作为铭刻抗战烽烟的“空军第十三总站遗址”，正式跻身第四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录。

　　同时被纳入名录的还有其它23处历史遗址、墓葬和建筑。其中10处均为20世纪建造，年代最新的则是建于1958年的巨化集团电石工业遗址，这也是首个被列入文保单位的衢州工业文明遗存。文保单位何以越来越“年轻化”？列入文保的抗战遗迹能否真正钩沉历史真相？谁来拯救城市工业文脉？本期《啸报》，我们邀您一同穿越时光烟云，解读衢州“新文保”登台背后传递出的理想与隐忧。

　　曾经繁华一时的中核771矿厂区，如今人去楼空隐匿在荒草中日益破败。李啸摄

　　“每个时期都会留下特殊烙印，观念应随之变化。”

　　身披9000年浩瀚文明史的光环，衢州的古城老街，乡野丛山间至今留存了不少令人叹为观止的文化遗产。

　　不过，说起这些不可移动的文物遗存，许多人都会不自觉地联想起那些有着千百年“高龄”的古墓葬、古遗址、古建筑。

　　然而，此次公布的《衢州市第四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单》却一改往昔的“老态龙钟”，呈现出明显的“青春”趋势。

　　检视名单中的24个项目，近一半为建于20世纪的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其中，最年轻的是巨化电石工业遗址，今年只有“56岁”，同时入围的还有诸多民国时期始建的民居、宗祠、军事设施：如市区水亭门历史街区的黄石麟民居、王开善民居和叶氏民居；位于柯城区航埠镇毛村村的毛氏宗祠；位于衢江区双桥乡溪滩村的江文焕故居等。

　　位于市区天皇巷13号的王开善民居此次也入选“市保”名单，建于民国时期的王开善民居在本地西式建筑中有一定的代表性。资料图片

　　“这次申报‘市保’的项目主要来源于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的成果，初期入围共有45处，经过专家实地评审、相关部门投票、市政府核准等多道考量后淘汰了21处。”在市文广局文物处处长赵世飞看来，“市保”的年轻化趋势并非偶然，它的背后其实代表了文化遗产认识的扩展和延伸。

　　“随着文物保护意识的深耕，年代悠久的古老文明遗存往往得到重视，但一些凝结着特殊风格和记忆的近现代文化景观、工业遗产反而容易被忽视。”赵世飞说，文物保护理念必须与时俱进，避免“厚古薄今”，“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每个时期都会留下特殊烙印，我们的观念应当随之变化。”

　　“文保单位不得随意拆建，将近现代建筑列入文保序列，可以防范遏制城镇化的过度开发冲动。”针对此次“市保”变化，有民间有识之士就表示，这不仅优化了衢州文保单位的“年龄”结构，也反映了衢州作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应有的文化自觉态度。来自市文广局的消息说，文物部门将会同规划部门尽快制定这批新文保单位的保护范围和建控地带，同时立碑进行标识。

　　　“回放历史，胜过历史重演。”

　　一些受访专家认为，尽管空军第十三总站遗址已经升格为文保单位，但要真正释放出其精神内核、历史内涵仍任重道远。李啸摄

　　作为中国抗日战争和二战美军“杜立特尔行动”历史的重要见证，衢州城郊的“空军第十三总站遗址”在战后曾一度被湮没——历史建筑任凭风吹雨打逐渐破败消逝，甚至险些被碾碎在城市大发展的急速车轮下。

　　2008年，得知几经易手的空军第十三总站旧址被一家房地产公司买下，将用作住宅和别墅商品房开发后，衢州不少地方文史学者和民间人士纷纷奔走疾呼，担忧这片抗战遗迹将荡然无存。

　　“我们这代人有责任收集、保存历史，抢救史料，保护遗址，把真相告诉大众，告诉下一代。”“假若等到空军第十三总站的遗迹全部毁灭后再来‘开发’，为时晚矣……”在姜宁馨、庄月江、刘国庆等有识之士的呼告下，“十三总站”的站长楼和石窟防空洞总算保留了下来，而其它建筑则在推土机的摧枯拉朽中夷为平地。

　　不过，在一些民间人士看来，直到此番升格为市级文保单位，空军第十三总站遗址的命运才算真正逆转。

　　《啸报》记者获悉，在房地产开发商的获批规划中，“十三总站”石窟防空洞的洞顶和附近原本布局有2幢别墅，但这一建设规划目前已被相关部门突然叫停，“以单栋别墅售价1000万元计算，公司至少损失2000多万元。”开发商一位工作人员透露，“老板对此很是郁闷”。

　　这名工作人员表示，其实房开公司一直重视保护“十三总站”遗址。他说，2年前，该公司就曾斥巨资对摇摇欲坠的站长楼完成修旧如旧的加固修缮，按照西式风格对内部进行装修陈列。

　　然而，《啸报》记者日前实地探访发现，修缮完毕的站长楼室内装修虽然奢华，但丝毫没有体现遗址历史的内容，而曾庇护美军飞行员的石窟防空洞则依旧保留原貌。

　　对此，一些受访专家认为，尽管空军第十三总站遗址已经升格为文保单位，但要真正释放出其精神内核、历史内涵仍任重道远。

　　“从震惊世界的‘杜立特尔行动’，到中国抗日正面战场著名的浙赣战役，空军第十三总站遗址所承载的是一段交织光荣与悲壮的血泪史，真相绝不能沉没，我们必须抓紧行动。”早在2007年，文史研究学者刘国庆就以市政协委员身份提交提案，建议成立“衢州人民救护美军B—25飞行员纪念室”。

　　刘国庆认为，衢州非常有必要建立纪念馆，展示营救“杜立特尔行动”飞行员这段悲壮的历史，利用物证和图片昭示后人，并使之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让人们永远铭记历史，激发爱国主义热情。 “回放历史，胜过历史重演。”原副市长姜宁馨表示，空军第十三总站遗址是衢州宝贵的城市资源和难得的文化财富，必须好好开发利用这一笔宝贵资源。“善良的人们要警觉行动起来，制止日本军国主义复活，捍卫和平。”

　　“工业遗产迅速消亡，损失将难以弥补”

　　巨化电石炉停产前的生产景象。目前巨化集团已经将电石炉车间列为工业遗存展示区，准备建成巨化博物馆。廖峥艳摄

　　“100根工厂烟囱是繁荣时的污染，10根冷却的烟囱却是丑陋的眼中钉。最后一根工厂烟囱受到了拆毁的威胁，却成为过去工业时代骄傲的象征。”英国文化历史学者罗伯特·休伊森曾这样总结西方国家对于工业遗产保护曾走过的弯路，然而他也一语中畿地预料到了中国工业遗产保护的现实。

　　不可否认，相较于传统的历史文物，起源于近现代的工业遗迹曾一度不受重视，正在大规模的城市化浪潮中逐渐消失。

　　衢城的劳动路、蝴蝶路沿线，原本星罗棋布着木材厂、煤机厂、榨油厂、饲料厂等工业企业和配套设施，然而时过境迁，那些繁荣的工厂早已化作南湖里的如水往事，取而代之的是五花八门的住宅小区。

　　“如何抢救城市工业文脉，一切取决于我们对待历史的态度。”生于巨化的“80后”叶宁宁告诉《啸报》记者，这次巨化电石炉能作为工业遗址位列市级文保单位，自己深感欣慰，“这套开放式电石炉，很可能是中国最后一台。”

　　叶宁宁说，在巨化人心中，电石炉的意义绝非一般，“这套始建于1958年的电石炉装置，是巨化56年光荣建厂历史的原点，铭刻着巨化辉煌的记忆，是一代代巨化人艰苦创业的象征。”

　　事实上，正是由于这份“不忘初心”，巨化电石炉生产装置也得以在停产关闭后依然受到全方位保护。

　　《啸报》记者了解到，目前，巨化集团已经将电石炉车间列为工业遗存展示区，准备建成巨化博物馆，以此记录传承创业精神，留住一代代巨化人共同的回忆。

　　“巨化电石炉是衢州首个工业遗产类型的文保单位，它的出现无疑具有垂范意义。”市文广局文物处处长赵世飞透露，此前巨化集团相关负责人曾主动找到文物部门沟通，希望将电石炉遗址申报为文保单位，“巨化的文化自觉态度让我们非常感动。”

　　然而，反观三衢大地上的其它工业遗存，其保护前景似乎并不乐观，诸如曾经繁华一时的中核771矿厂区，如今人去楼空隐匿在荒草中日益破败。

　　“工业遗产迅速消亡，损失将难以弥补。”有专家建议，衢州应当尽快开展工业遗产专项调查，摸清家底，建立工业遗产保护和利用机制。同时，推广工业遗产保护试点，建设特色企业文化博物馆和工业旅游景观。 “这些工业时代的产物，通过改造完全可以成为充满怀旧气息和时尚元素的文化创意产业园区。”美术家潘宇一直期待着衢州能诞生旧厂房旧仓库改造成的画廊、艺术工作室、展览馆，可是迄今为止，这依然只是他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