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负重飞行
——关注农村初中学生的心理成长与辍学现象
很多的时候,成年人都认为孩子们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正是成人心底的低估,孩子们选择沉默,并拒绝来自学校和家庭所给予的“野蛮的爱”。
16岁的乡村少女胡杨相信什么呢?未来。确切地说,是尽早离开自己所在的这所让自己担惊受怕的初中学校,出外打工挣钱,在霓虹灯闪烁的城市过上富足的生活。
2013年3月的一天早上,当陕西东南部一个山区县几十所大大小小的学校仍和往常一样敞开校门迎接师生返校时,胡杨却拎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悄悄离开了学校。
如果胡杨还留在学校,她应该正在和其他同学一起紧张备考,准备半年后的中考。也许,半年后,她可以考入高中,或直接注册就读县职中。
作为胡杨的同龄人、同乡,程焱明显比胡杨要幸运。当胡杨多次只身前往省城西安打工、因屡战屡败而黯然神伤时,程焱如愿以偿地考入当地最好的高中,并铆足了劲,向着自己的大学梦进发。
与程焱不同的是,目前仍“赋闲”在家的胡杨,感觉自己既像一个被学校和家庭扫地出门的弃子,又像是一个被社会“红牌”罚下的“次品”。她复杂的性格,让人捉摸不透,有时遮遮掩掩,有时又故意显示,甚至只要提及曾经的校园生活,以及曾经果敢地跨出校门时的决绝,她就会下意识地转移话题,或干脆沉默不语。
在初中老师的眼里,胡杨始终是一个学习认真、性格开朗、听话的孩子。但是,在老师、同学以及父母的心头始终有一个巨大问号:胡杨究竟为何要离开校园?是青春在路上徘徊时的冲动,还是“蓄谋已久”?
一直在路上徘徊的童年
“随着爸爸妈妈在外求学的那几年,几乎没有印象深刻的朋友,老感觉学校生活就像是换电影胶片一样,每到一个学年结束时,爸爸妈妈就突然带着我去另一个城市工作。”
和许多农村同龄人一样,胡杨的童年恰好与流动的中国构成了完整的“交集”。“拿起电话,两边的人都哭。”胡杨至今还记得8岁前,在家照看她的母亲每次接到父亲从务工城市打回来的电话时的情景。对于这些痛苦的记忆,胡杨一直埋在心里。
那时候的小胡杨和母亲一样,最盼望的是,父亲平时能多回几趟家。可是,每到春节父亲回来时,小胡杨都会躲在母亲的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从上到下地打量眼前这个似曾相识但又“陌生”的男人。母亲则在一旁不住地提醒:“别躲着,快喊爸爸呀!”
小学三年级那年,一家人聚少离多的生活暂告结束。小胡杨随着父母来到西安,并在西安城乡接合部的一所学校继续上小学。然而,这所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居多的学校与小胡杨想象中的那个高楼大厦、明窗净几的学校完全不同——学校只有两排平房教室,教室中间的一块空地就是孩子们活动的操场,身边的同学这个星期还在,下个星期很可能就换成了新同学。
“那是和农村老家学校不一样的生活。”在小胡杨的印象里,身边的很多同学就像是一个个快速闪过的电影镜头。彼时的小胡杨并不清楚,身边的同学为何总在走马灯似地“流动”。只是,每次从老师那里听到“××同学要跟着父母离开”时,她懵懵懂懂地意识到每一个同学的离开,是因为其父母要从此地去往彼地。至于,父母因何离开,小胡杨始终不太明白。但是,在送别每一个同学时,她总希望下一个离开的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