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过去了,那天拍这张图片的场景还如黑白的默片一般,在我眼前循环播放。
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做完了一天农活的奶奶,驼着背,一手牵着孙儿,一手紧紧捏着一条毛巾,缓缓走进光线昏暗的卧室。奶奶去打开靠南边的小窗,再用小木棍支住门框,以便让室内通通风。一转身的功夫,孙儿,已经很兴奋地蹦上床,边喊叫着“奶奶,奶奶”边连滚带跳。奶奶赶紧追上去一把拽住孩子,边笑边骂“哎哟喂,小祖宗哎,别跳啦,床要塌啦……”
摇着大蒲扇,开始讲故事,奶奶不时用毛巾给孙儿擦擦汗,故事讲完,又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歌谣。不多时,孙儿渐入梦乡,“叽叽……”窗外秋虫鸣叫接上了奶奶的歌声,她摇蒲扇的手渐渐放缓频率,不时,出现停顿,隔壁家的狗时不时会吼叫几声,孙儿抖动下身体,或者翻个身,奶奶赶紧又猛扇几下……
后来,当这张照片被放大后,摆在我眼前,《我们俩》的标题立刻跃入我的脑海。
这些年,每当我带着相机走进农村,见到最多的是老人们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每张照片都记录着老人们点滴的生活和他们的人生故事。
在永康山村峡源坑一位老人的家里;一桌,一床,一些简单的劳动工具,充当着老人如今全部的家当。桌上的一篮子青菜,床上一卷破被褥,一块破草席包着稻草的枕头。老人烧火做饭,满屋子的烟,她口齿不清地说着:“去年摔倒了,现在走路也不方便。眼睛看不清,耳朵也听不到。儿子是个呆子,常常过来打我,老公也走了”。
永康的四十四里坑,在桥底下遇见了正在洗蕃薯粉的驼背阿婆。我问:“阿婆多大了?”“不大,只有七、八、十岁。”阿婆笑了。
这是一座教堂,生活着一群信奉基督教的老人。他们家里都有儿有女,每人每月交300元的生活费就可以到教堂里的敬老院生活。“在这儿,都有老姐妹,可以聊聊天”。
去年,与同事一起到金华塔石乡山坑村,已是下午三点,一位老阿婆靠在门前抽烟,看我们到来很不好意思地把烟灭了,她说:“病了,可能是感冒,头痛,没有力气,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几口粥,没有胃口,难受就抽上几口烟。孩子们都进城去了……”
镜头里,满是他们的辛劳,他们的孤单,他们的落莫。
一个个瞬间,纪录下了无数个《我们俩》。
我和我的老伴……
我和我的孙儿……
我和我的老姐妹……
我和我的老猫……
我和我的电视机……
我和我的老屋……
……
相依为命,从日出到日落,也只有我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