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舞台场景设置，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饰演孙膑的演员毛向阳(中)每次出场，都引来热烈的掌声。

　　导演孙晓燕给演员讲戏。

　　“有道无术兮，术尚可求；有术无道兮，止于术……”大幕未启，缓缓响起的古琴和埙声悠远空灵，直击耳膜；慷慨悲壮的主题曲犹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隔着遥远的时空，这叩问依旧铿锵有力。

　　11月28日下午，在刚落幕的浙江省第十二届戏剧节上，伴随着杭州观众久久不肯停歇的掌声，由我市西安高腔传习所选送的新编大型婺剧《孙膑与庞涓》获得本次戏剧节最高奖项——新剧目大奖。暌违三十年，与其说这是自1983年首届省戏剧节后西安高腔传习所与新剧目大奖的一次重逢，不如说是衢州婺剧置身戏曲江河日下、流行娱乐至上时代背景下的一场求新“蜕变”之旅。

　　对许多人来说，婺剧是对岸的风景，中间横亘着岁月的长河。或婉转或激昂的高腔里，埋藏着一段段前尘往事，明明素未谋面却偏偏似曾相识。舞台上的小生花旦演绎着欲说还休的故事，舞台下的观众看到的却是关于衢州婺剧的前世与今生。

　　重温经典的温柔

　　“术”与“道”的主题彰显人性

　　铺展开孙膑与庞涓的生平，是从战国的烽烟中寄来的一叠信笺。

　　说起“孙庞斗智”的传奇故事，大部分国人并不陌生——庞涓煮豆燃箕，孙膑忍辱负重，最终两军在马陵道对决，孙膑巧设陷阱，庞涓走投无路，拔剑自杀……这是2000多年来人们耳熟能详的版本。

　　久远的故事，辉映着古人“善恶终有报”的朴素爱憎观。如何突破时空藩篱，将历史、传奇与当今时代完美交融，赋予该剧现实意义？这同时也是《孙膑与庞涓》的编剧邵建伟一直在思考着的问题。

　　“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观众越来越年轻化。所以，经典的婺剧戏曲也需要创新。而改编一部大家耳熟能详的戏剧，比创作一部新剧更具难度，对于经典的剧目，我们不是颠覆，而是丰富。”邵建伟告诉记者：“《孙膑与庞涓》是根据谭伟同同名剧本改编的，谭老师是我最敬仰的前辈剧作家，但原著距今毕竟已近60年，从主题到演出样式，都与现代观众的审美情趣渐行渐远。因此改编这个剧本，我们不能像过去表演革命样版戏一样，不管好人坏人都只有一张脸谱，要演绎出人性的复杂。”

　　两年多的编写，《孙膑与庞涓》数易其稿。在经过与剧组成员多次共同探讨，邵建伟最终将剧本的主题定在了“术”与“道”上：“写这个戏，我力求做到‘三新’：题旨新，不单纯写孙庞斗智，而注重二者人格的比拼；形式新，以倒叙的方式展开故事，并采用‘无场次’的结构，这样一来，戏剧的时空转换就更加自由；最后就是内容新，情节删繁就简，全部人物都是重新铸造，并根据人物性格量身打造唱词念白，更见血肉。”

　　“在改编过程中，一个个熟悉的人物仿佛从剧本中跳出来，与我对视，同我说话，我也不禁为他们的欢喜而欢喜，为他们的悲伤而悲伤。”邵建伟以细腻的笔触刻画人物波澜起伏的内心世界，一幕幕悲欢离合、生死对决，在苍茫背景的烘托下，都成为扣人心弦的不朽传奇，让人击节赞叹。

　　“戏剧主题必须关照当下。”在今年5月《孙膑与庞涓》的首演会上，浙江文化艺术研究院戏剧评论家赵美成给出了高度评价：“孙膑与庞涓的故事流传千古，这段材料本身很刚硬，表现难度很大。选择《孙膑与庞涓》，体现了西安高腔传习所知难而进的勇气和信心，‘术’与‘道’的戏剧主题，将同衢州婺剧一道源远流长。”

　　融进生活的高腔

　　文化体制改革激发婺剧复兴

　　饭后泡一壶茶，听一段婺剧，是衢州人过去最寻常不过的休闲方式。在三衢大地上流淌了几百年的西安高腔，一度传唱于市井百姓。在老衢州的记忆里，往往三五个人往院中巷口或香樟树底下一站，便能唱起来，在村里的宗祠旁边，也常常能看到民间自发组织的婺剧社团。

　　而随着电影电视等多种文化形态的涌入，在娱乐至上大潮的夹缝中，传统的婺剧一度呈现式微之态。长期以来，如何在新时代下传承弘扬传统戏曲文化，一直是困扰在人们心头的难题。一方面，传统戏曲文化的内涵与价值毋庸置疑，而另一方面，相对陈旧的表现形式在选择面无限拓展的新娱乐时代缺乏竞争力。

　　市西安高腔传习所的前身系衢州市婺剧团，国有文艺院团文化体制改革启动后，作为首批国家级非遗项目“西安高腔”的传承保护单位，衢州市婺剧团被整体划转为衢州市西安高腔传习所。厚重的历史并未成为衢州婺剧探索现代之路的制掣，相反，在处理许多看似矛盾的问题上，其呈现出的平衡的智慧令人称道。

　　“一直以来，保护与传承西安高腔是我们的核心任务，但如何提高艺术水平，推出叫好又叫座的精品佳作，是西安高腔传习所在省内乃至全国都有一定的影响力，也是我们的当务之急。而要使传统戏曲在时下重新焕发生命力，必须拓展戏剧文化的外延。”市西安高腔传习所主任严洪福如是说。

　　事实上，西安高腔传习所对于婺剧的谋变转型之旅从未停止，在近年来衢州婺剧的演出历程表上，连台的好戏，让人看到了属于衢州婺剧的那抹希望的曙光。

　　早在去年8月，西安高腔传习所便代表中国戏曲艺术造访西班牙，那令人目眩神迷的舞台技艺在巴塞罗那受到了极为热烈的欢迎。紧随其后，一出《真假美猴王》在第九届浙闽赣皖四省四市民间艺术节上大放异彩，引起在场观众的格外垂注。今年年初，一出《红梅记》的连台演出，成功地将传统婺剧向年轻化推进，让不少观众对古老戏曲西安高腔的印象为之大振。

　　今年5月，在婺剧《孙膑与庞涓》首演后的座谈会上，省文化厅原艺术处处长周冠均感慨道，这场演出预示着衢州西安高腔传习所正东山再起：“在一个娱乐至死，舞台上经常浮现轻飘作品的时代，我很高兴能在衢州看到这样一部充满正能量的好戏。”

　　11月，经过全体演职人员通宵达旦的排练，《孙膑与庞涓》的剧本经过最后一次删减重构，在开化文化艺术中心进行汇报演出。演出结束后，全场观众自发起立鼓掌，如潮的掌声里，不仅传递着人们对这场精彩演出的肯定，更寄寓着他们对衢州婺剧走向更远明天的美好期待。

　　而在此次戏剧节上，《孙膑与庞涓》犹如一出脱胎换骨的新戏，大放异彩。不仅有新的演员组合，剧情方面也由国家一级导演孙晓燕主导修编，更添戏感；唱腔更新之余，著名作曲家杨浩平也受邀谱写幕间及剧终音乐，让整出戏剧宛若史诗般恢弘，更是显得波澜壮阔、气势磅礴，真正实现了我市婺剧由普及到精品的提升。

　　“包括婺剧在内的传统戏曲已经式微很久，需要起死回生的力量。我们有几千年辉煌的历史、丰富的文化传统，我不相信它们没有办法被唤醒。制作这出戏，就是希冀唤醒潜藏在人们心中对文化的渴望，重新构建起那种民族的乡愁。”

　　在这个宏大的命题下，婺剧《孙膑与庞涓》就像一个充满“回归感”的案例，有了探索意义。传统故事、古老高腔，于高亢激昂中将岁月轮回与生命真谛向人们娓娓道来。台上唱戏的人们希望通过这台戏剧来寻回传统记忆，修补文化断层，而台下看戏的人们，则透过这些咿咿呀呀的唱腔，将眼光投向更深远处的传统文化，在这场婺剧的回归旅途中，期待着更为丰富的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