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他们两人中，一名是派出所所长，一名是被拐卖的贵州小姑娘，因为一场解救而相识。22年后，当年的小姑娘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她带着丈夫、儿子不远千里，来常山看望自己的亲人。一声“爸爸”，她喊了22年。

　　22年来，贵州女儿在常山多了个“娘家”。

张永新想念女儿婷婷的时候会拿出照片看看。

　　11月18日傍晚，常山县城胜利街的家里，张永新和老伴陈水莲坐在桌前，一边择豆芽一边说着他们的女儿婷婷。

　　张永新说，婷婷喜欢吃贡面，他这次买了7.5公斤，已经寄出去了。老伴说，婷婷刚才打电话回来了，听起来好像有点咳嗽，入冬了，不知道是不是咳嗽的老毛病又起来了。

　　……

　　老两口说着，孙子乐乐放学回来，在楼下就大声喊“奶奶”。

　　陈水莲一边应声一边快步走到窗边。突然又回头说，明年就是乐乐10岁生日，婷婷说过要回来给乐乐过生日的。

　　22年前的一次解救，

　　她喊他“爸爸”

　　今年60岁的张永新，现在是常山县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的一名接警员。22年前，他还在常山白石派出所当所长。

　　有一天，他下村走访，谁知在进村的小路上，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看起来很慌张，一头乱发，脸上也脏兮兮的。张永新刚感觉到情况不对，小姑娘已经跑到他面前，喘着气说有坏人追她。而她身后，确实有个男人远远地跑来，看到身穿警服的张永新，才停住脚步。

　　小姑娘哭着让张永新救救她，她是被人拐卖的。那时候，拐卖的事情不少，村民联合“抢”人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张永新怕出意外，立即掉头，带着小姑娘回派出所。当时，张永新一家三口都挤在派出所的宿舍里。张永新把小姑娘交给了爱人，请她照顾饮食起居。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小姑娘婷婷，贵州遵义人，和同班女同学想一起到浙江打工，不料落入骗子手中，被拐卖到常山。张永新联系上了她远在贵州的家人，2个哥哥会来常山接她回家。

　　在等哥哥来接的日子，婷婷就和张永新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我记得弟弟(张永新的儿子)当时上初二，我上初三。我们经常一起玩。有一天，他让我帮他做作业，我说不行，爸爸要骂的。爸爸看到了，说你们姐弟俩在一起玩得还挺好。我当时就说，那我认你作干爹吧。爸爸打趣说，那谁是‘湿爹’啊？从那以后，我就跟着弟弟一起叫爸爸妈妈了。”对于当年的事情，婷婷记得很清楚。

　　半个月后，婷婷的哥哥来了。可是，婷婷却哭了，她说她不要回家，她要和常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

　　婷婷说，其实在贵州，她家的条件并不差。父亲在工厂当科长，一个哥哥还是乡镇干部。可是，作为家中老小，她觉得贵州爸爸太严肃，而浙江爸爸很亲切。“那时候，我经常爬到爸爸背上去，很调皮的。”婷婷说。

　　两年的相守，女儿备受呵护

　　虽然，婷婷跟着哥哥回家了，但是，心却落在常山的家里。她开始给常山的爸爸妈妈写信。

　　“三天一封信，三天一封信，次次都说她想我们了，想回常山的家来，看得我们心都化了。”张永新说，婷婷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嘴巴很甜。相处半个多月，他们一家三口包括所里的同事都很喜欢她。夫妻俩商量着，既然女儿这么想过来，不如接她来玩段时间。

　　把别人家的闺女接到自己家来生活，可不是闹着玩的。张永新左思右想之后，给婷婷的父亲去了封信。他说，常山也是个穷地方，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浙江大城市。但是，如果婷婷想来，父母家人也放心把婷婷交给他，他们夫妻俩一定会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

　　婷婷的父亲在家也被整天哭闹的女儿缠得没办法，很快就给老张回了信。一个多月后，婷婷再次来到了浙江爸爸妈妈的身边。

　　白石派出所的宿舍本来就拥挤。为了婷婷有个单间，夫妻俩把儿子安排到另外一间宿舍和民警住在一起。为此，儿子经常说父母偏心，更疼爱姐姐。

　　婷婷想学裁缝，老张就花300多元买了台缝纫机，带着她去拜师父。没学一个月，婷婷耐不住性子了，老张又给她找了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餐厅离家要走十几分钟的路，老张夫妻俩每天晚上去接。

　　“我在家里过的第一个冬天，妈妈光毛衣就给我织了5件，恨不得把我打扮成一朵花。”婷婷告诉记者，这些毛衣，她一件都舍不得丢，至今还在贵州老家保存着。

　　怕出意外，他将她“赶”回贵州

　　在白石的家里生活了一年多，张永新调回县城，还在城里有了新房。

　　婷婷美滋滋地跟着家人住进了新家。爸爸又帮她在棉纺厂找到一份工作。

　　“老爸，你说我在常山成家好不好？”“老爸，你说过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哦！”

　　连着几天的闲聊，张永新感觉到女儿“有情况”。果然，婷婷大方承认，说自己交了个男朋友，是厂里的同事。

　　“她要是真能嫁在常山，一直陪在我们身边，那多好啊！”张永新夫妻俩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说女儿太小了，婚姻大事要好好考虑，更要征求贵州家人的意见。

　　可是，一番了解后，张永新不淡定了。原来，女儿看上的小伙子虽然模样好、出身好、工作表现也不错，但却是个被判了缓刑的“罪犯”。“这个我不能答应啊，我没法跟贵州老哥交代啊！”老张心急如焚。

　　当时的婷婷也是被张永新夫妻俩宠得很是骄纵，居然带着小伙子上门跟老爸“叫板”。“当时，小伙子站在家门口，看我黑着脸，不敢进来。这死丫头还把人家手一拉，说‘进来，不怕的，有我在！’”老张说，想起这一幕，他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好在小伙子挺懂事，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不然，这闺女倔起来，老张还真下不来台。

　　可是，老张发现，婷婷还在偷偷和那小伙子交往。无奈之下，老张给贵州的家里去了电话。俩人商量之后，决定送婷婷回贵州。

　　“你要是赶我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听说爸爸要送自己回贵州，婷婷很激动，站在客厅的窗户边哭鼻子。要知道，这可是6楼啊！

　　“我是舍不得她走，可是，我不能对不起她的父母啊！”张永新狠狠了心，瞒着婷婷买好了夜里11点的火车票。在她夜里10点下了夜班时，将她送到了衢州火车站。

　　那一夜，老张到了天亮也没睡着。陈水莲更是以泪洗面好几天，一直埋怨丈夫太狠心。

　　20多年的牵挂，他们亲如一家

　　足足有半年时间，婷婷再没有跟张永新联系。老张也很懊恼，他想自己怕是要失去这个女儿了。没想到半年后，一家人终于又收到了婷婷的来信。婷婷在信里告诉老爸，她现在广州打工。对于爸爸赶她回家的事情，她一直说对不起，说自己太不懂事，向爸爸妈妈道歉。说到这里，老张的眼眶有些湿润。“这一点，她多半还是怪我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等到有了小孩才告诉我，结婚也没有告诉我们。”老张说。

　　“要说怪，我只怪当初爸爸把我赶回家，害我嫁得这么远，不能经常去看他们。”婷婷笑着说，她后来随丈夫在湖北安家，安定下来以后便又经常跟爸爸妈妈联系了。

　　2003，张永新的儿子结婚。婷婷瞒着张永新和陈水莲，带病赶来参加弟弟的婚礼，一整天忙里忙外，结果，第二天住进了医院。在医院里，想到爸爸在婚礼上喝多了酒，拉着她的手不停掉眼泪，说当初不该狠心赶她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老爸流泪，我真是太不应该了，一直给爸爸妈妈添麻烦，还让他们伤心。”婷婷说。

　　2010年，婷婷单位组织到世博会游玩。婷婷下了车，直奔常山看爸妈。2011年，婷婷生意上出了问题，生活一时陷入困境。张永新直接将钱打到女儿卡上。2012年，婷婷一家三口从湖北赶到常山，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春节，还拍了一张全家福。今年3月份，婷婷生二胎，陈水莲赶到湖北，伺候女儿坐月子。“她弟弟结婚时，她胸膜炎住院，后来就老是咳嗽。我就想过去照顾她，月子坐好了能把她的病根给去了。”陈水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