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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失踪小驴友父亲自述:爸爸一定带你回家
浙江在线衢州频道 时间: 2013-11-01 09:27:36
 

  小温和父亲在一起的照片,记者本来想拍一张小温父亲现在黑黑瘦瘦的样子的照片,最后还是不忍心按下快门。

  儿子突然不见了!一个父亲,开始了不分昼夜的寻找。他无法痛哭,不能倒下,因为他相信,儿子还在等着他。

  小腿骨、头骨、牙齿、肩胛骨……一步步靠近,儿子似乎在做下记号,“爸爸,我在这里,你要找到我!”

  126天,小温爸爸没有停下脚步。他说,他一定要带儿子回家。

  10月27日,他终于在莒溪大峡谷的一条石头缝隙里找到了儿子的遗骸,但寻找并没有结束,因为儿子还需要一个真相。

  4个多月来,小温爸爸有太多的话想说。昨天,他向记者讲述了126天的寻子经历。

  失踪前一晚,小温赖在爸妈被窝里不肯走

  苍南县龙港镇,中国印刷城。小温爸爸是一家印刷公司的高管,负责一线生产,妈妈则在同一公司做外贸。

  这是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平时夫妻俩接送儿子上学,周末一家人经常去海边散散步。

  6月21日,读小学六年级的小温放暑假了。这意味着他的小学生涯已经结束,下半年就是中学生了。

  儿子想出去玩,妈妈报名参加了一个网上组织的驴友队,穿越莒溪大峡谷。母子俩以前没去过那里,对地形完全陌生。爸爸管生产很忙,基本没有假期,未能同行。同行的包括妈妈以前的同事徐某。

  出发前一晚,小温有点兴奋,从自己的小床上爬起来,钻进爸妈的被窝,赖着不肯走。

  6月23日,小温爸爸下班已经晚上7点多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妻子说还没下山,孩子跟徐某在一起。

  2个小时后,他再次打电话过去时,妻子说已经报警,民警去找了。

  当时他也没想到有什么危险,只是想尽快找到儿子,于是叫了几个亲戚,开车过去。可惜路不熟,开错了,第二天凌晨4点才到峡谷入口。

  在山上走了1个多小时,小温爸爸不认识路,又折了回来。早上8点多,村民说找到了。他一阵惊喜,但随后心里一沉,出来的只有徐某一个人。

  徐某说,他是出来报警的。小温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但下午2点多,大家找到徐某指定的位置时,却什么也没有。小温爸爸又一路找回梅花潭,坐在那里很久,想儿子会往哪里走。

  发现洞洞鞋,心里痛得没法说了

  小温身高1米65,成绩不是很拔尖,但组织活动能力很强,是班里的副班长、体育委员,还是学校的国旗手。

  失踪的消息传开后,同学们鼓动家长,几十个人进山帮忙寻找。

  6月24日,已有公安、乡镇干部、村民、专业搜救队和家属等100多人参与搜索。

  6月25日,有人在梅花潭边发现了小温的一只洞洞鞋。“发现鞋子的时候,我心里预感孩子可能已经遇难,心里痛得没办法说了。”小温爸爸说,他马上又强迫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开始,小温爸爸和亲友以徐某所说的失散点为中心找,但觉得不对劲,随后扩大了搜索范围。他怕儿子已经走出了峡谷,于是在峡谷两头的村庄里张贴了上千张寻人启事。

  “我早上四五点开车经过,看到有个穿黄白衣服的男孩子,全身泥巴,一拐一拐地,向我招手求救。我有点怕,就开走了。”7月初的一天,泰顺一位村民打来电话,所描述的男孩跟小温太像了。

  小温爸爸心里一下子燃起了希望,和亲属连夜赶到这个村里。一家人睡在车上,在泰顺的公路上蹲点三四天,有一天早上终于看到了村民所说的男孩,不是小温。

  2000多人次参加了这次大规模搜救

  救援队的退出我很理解,但我该何去何从?

  小温爸爸说,他对小温是很好的那种,从没打过,不听话就跟他讲道理。父子俩也很投缘,爸爸有段时间爱玩游戏,小温偶尔在旁边看看也会了。周末爸爸有事的时候,他就坐下来,说“爸,我帮你练级。”

  这场浙江史上规模最大的搜索一直持续了半个月,每天出动一两百人,但除了洞洞鞋毫无发现。7月7日,台州一名老驴友在莒溪大峡谷游玩时遇难,恰好在这一天,政府和民间专业搜救队宣布停止搜索。

  小温爸爸说,当时救援队的退出,他很理解,但也有些担心。他怕找到儿子的希望更渺茫了。“我该何去何从?”他在微信里留言说。

  之后的搜索主要靠亲属,和自愿加入的村民。救援队撤出的第二天,小温爸爸组织了20个人,分5队,翻过泰顺一座很高的山寻找。“找了很久,体力有点吃不消了。手抓着的一块石头掉下来,砸在头上,人一摔倒,地上的一块石头插进了小腿里。”

  身上的衣服早汗湿了,小温爸爸脱下来绑在腿上,一瘸一拐地走出峡谷。这次的伤使得他3天没法上山。

  人没有办法的时候,明知道是假的也会相信,假象至少能给人希望。

  有一次,有个算命先生说,他算出来小温在莒溪大峡谷的某个山洞里。小温爸爸和亲属立即请村民带路,找遍了峡谷里的每个山洞。

  最危险的是泰顺境内的通天洞,必经之路只有巴掌宽,下面就是悬崖,一般人根本不敢冒险上去。小温父母等几个人手紧紧地抓着树枝,身体贴在悬崖上,好不容易才到洞口,而进到洞里还得用绳索吊下去。这一趟来回7个小时,毫无收获。

  两个多月没有离开峡谷,住破庙,喝溪水

  小温妈妈几乎每天在哭泣中度过。小温爸爸说,他必须把一切扛下来。

  “我若不勇敢,谁替我坚强!”他修改了自己的微信签名。

  今年夏天,全省持续了几十年来罕见的高温,当地气温也超过40℃。他们没有停下搜索的脚步,带上解暑药,水不够喝,就喝溪里的水。

  每次上山,小温妈妈都坚持跟着。一天要爬十几个小时的山路,小温爸爸特意买了两双军用鞋,耐磨。

  夫妻俩都辞去了工作,全身心地找儿子。他们做过很多的猜测,儿子是不是昏迷现在醒过来了?儿子被人绑架又逃出来了?

  为了让儿子能听到,参加搜寻的每个人都带着哨子,一路吹,一路喊小温的名字。每个人还配备了柴刀,所有隐蔽的地方都砍开来翻找。

  苍南、泰顺、平阳、文成交界的山里,到处留下了他们的脚印。有时小温爸爸半夜从梦中惊醒,想到儿子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峡谷里,心里跟刀割一样。

  为了节约来回奔波的时间,整整两个多月,小温父母一次都没有回过家。晚上有时住在山上的破庙里,有时在峡谷入口的小旅馆留宿。

  “我们就一个儿子,是我们的唯一。为人父母,不想孩子找不到就放弃。而且当时没有发现一点死亡痕迹,宁可相信儿子还活着。”小温爸爸说,他心里有个信念,无论找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一定要带儿子回家。

  孩子,你在哪里?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一次次的失望。

  小温爸爸说,再苦再累也无关紧要,最主要的是迷茫。他不知道儿子到底去哪了,该往哪里找。

  今年8月11日,温州市龙湾区3岁女孩小羽蒙在公园里失踪。小温爸爸看到后,特意问媒体要来小羽蒙父母的电话,给他们打气。几天后,小羽蒙遇害的消息传来,同病相怜,小温爸爸泪流满面。

  9月14日,他突然接到村民电话,说在莒溪大峡谷苍南入口处看到一根小腿骨。

  “我还是不相信,情愿是其他的骨头。”小温爸爸说。(后来证实,小温的遗骸上确实少了一根小腿骨)

  9月28日,疑似头骨出现在梅花潭下游的龙井潭附近。“看到头骨的脸型,我心里明白是自己儿子的,心里已经崩溃了。”

  接下来的几天,夫妻俩在忐忑中度过。直到10月5日,警方的鉴定结果出来。

  10月20日,警方抽干梅花潭,原本以为会有重大发现,没想到只找到一颗牙齿,抽水行动宣告结束。但小温的家人没有放弃,再一次住进山里。

  “孩子,你在哪里?你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是否充满了恐惧?”小温爸爸在QQ空间里写下这些话。他说,当时只想着把儿子的骸骨找齐。

  几天后,小温爸爸在梅花潭上游100多米处发现肩胛骨和掌骨。每一次的发现,都在靠近小温的藏尸之处。10月27日,在肩胛骨旁的石头缝隙里,他终于找到了儿子的遗骸。

  他没想到,儿子的遗骸会在一个最熟悉的地方被发现。自己竟然无数次从儿子身边经过。

  整整4个多月,小温爸爸没有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儿子的遗骸也是他一起抬出峡谷的。直到当晚,他再也无法承受,一个人倒在床上浑身发抖。

   【编后语】

  他跨过了一道坎

  小温爸爸原本是坐办公室的,皮肤白净,如今变得黝黑。夫妻俩的体重都轻了十几斤。

  看得出来,小温爸爸是个克制、理性的人。在和记者的交谈中,从来没有情绪化地去指责谁。曾经他也埋怨过自己的人生,父母早亡,如今儿子又离他而去,但他还是挺过来了。

  他说,这段时间他接触了很多好人,比如村民、民间搜救队。

  很多人他永远心存感激;这么长时间,每次当地村民都轮流陪着他们一起进山搜索,80岁的老人也自愿加入进来;那么多的民间搜救队远道而来,在山里一呆就是十几天;还有亲朋好友,放下手头的生意,他的大哥还受伤躺了一个多月……

  从业务员到高管,37岁的小温爸爸中断了自己的事业。夫妻俩如今住进了单间的出租房里。他说,他现在只想知道儿子死亡的真相。

  在他的心里,还有很多的疑问:

  今年8月初,他买了10只和小温事发所穿同款的洞洞鞋,从小温失散点的溪流一路往下扔。1个月后他去查看时,发现所有的鞋子都停在了不远处的石缝里,或者在水潭里打转。小温的遗骸和鞋子为什么能漂到2个多小时路程以外的地方?

  为什么那根木头会紧紧地卡在小温的遗骸上?他说,无论结果是什么,只要查清真相让儿子入土为安,他将从零开始。

  6月23日,小温和母亲一行8人穿越莒溪大峡谷。直到现在,这次原本普通的驴友活动,还依然在吸引着很多读者的关注。

  小温失踪后,数千人次的搜救队伍进入大峡谷,浙江史上最大规模的野外搜救几乎把那里的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但依然没有发现小温的踪迹。这更让此事充满悬疑。

  然而,事情是有转机的,6月25日,小温的洞洞鞋被发现,9月19日,莒溪大峡谷入口处发现人体小腿骨;9月28日,龙井潭下游五六十米处发现头骨;10月20日,抽干水后,梅花潭底发现了一颗牙齿;10月21日,小温的肩胛骨和掌骨又被发现;直到10月27日,小温的遗骸和衣服在梅花潭上游的一块大石头下被他父亲找到,发现时,身上压着10多根木头。

  作为编辑,在这四个多月时间里,我平静地看完了每一篇关于搜救小温的稿子,脑中只是在问,他到底是怎么死的,6月23日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父母会有多伤心。

  别人的痛苦,旁人是无法体会的。直到昨天,当我和记者通电话,听到了关于小温父亲126天不停寻找孩子的过程,听到了他为了找到孩子,放弃了高管的工作,在山上住了两个多月,不由眼眶湿润,强作镇定。

  “爸爸,我在这里,你不要放弃,你一定要找到我”。这几句话,从脑中冒出来时,情绪就止不住了。

  小温的爸爸真的没有放弃,白天在山上寻找,夜晚就宿在一间小庙里,哪里有消息,他就去哪里,直到每一个山洞都被找遍了,每一块石头都被翻遍了。在发现疑似人骨时,他也一定不相信是自己孩子的,因为他还有希望,他要继续找。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不幸降临,他就是和我们擦肩而过默默无闻的人,只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人生中的一道坎,他跨过去了,我们对他的同情也变成了尊敬。

  小温爸爸的微信记录:

  6月26日文杰,爸爸等你回来!

  6月28日精神崩溃了,文杰不要玩捉迷藏了,快出来,跟爸爸回家。

  7月1日文杰你再不回家我生气了,爸爸真没用,今天在山上把自己给弄伤了。今天你好多同学来看你,还有好多叔叔阿姨在找你,你看见没?

  7月5日一生中最痛苦的事让我碰上了,人生到了低谷。文杰不管别人怎么说,爸还是相信你在这世上,没了你我跟你妈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好儿子快出来吧!爸这几天真的熬不下去了,很多话没法跟人表达,很多人不理解爸……

  7月19日这辈子除了你,我已无寄托了。明天再去找你,你不能再辜负爸爸了。

  8月6日今天刚从莒溪大峡谷回来,小溪和水库已经没水了,瀑布下面的水潭也干得差不多了,还是一无所获。前几天翻遍好几座山也没有新的线索,这几天体力已经支撑不住了。

  8月18日带着渺茫的希望,希望有一天我们再次相逢。

  9月28日如果检测出来是真的,我没办法面对现实。

来源: 杭州网 作者: 编辑: 黄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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