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依》海报
想当年,王朔、郑晓龙他们设定《渴望》里刘慧芳的性格时,决意把中国传统女性的所有优点一股脑儿加在她身上:勤劳、善良、忍辱负重、将心比心、所有问题都自己扛...那时候,“纯爷们”高仓健还没走远,“奶油小生”唐国强还挨着批评,男权意识植根于男人和女人的心底,男的就该铿锵、女的就该温良,是一种审美方面的集体无意识。所以,刘慧芳火了,凯丽红了,王沪生被比得不是人了,孙松好长时间都在女性观众面前抬不起头来。
时光飞逝,23年过去了。男权社会虽然还没瓦解,但女性成为了审美和消费的主宰者。粗犷胡须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花样美男大行其道。小鸟依人和轻嗔薄怒成了少数女性的专利,大小问题一把抓的“抹布女”,除了无法单独生孩子、什么事都难她不住的“女汉子”,越来越多地行走江湖,混得最好的成了“爷”。女的不再温良恭俭让,男的只好改硬汉为温柔路线。生活中是这样,电视剧中也是这样。
正在江苏卫视播出的《生死相依》中的蓝卓(李宗翰)活脱一位男版“刘慧芳”。对年轻时抛弃自己的母亲有血脉之情,借高利贷为之看病、送终。对一个脸酸心硬的女人作出承诺,用青春来偿还根本没有欠下的良心债。对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女孩儿无法割舍,牺牲个人幸福来陪伴她的成长。父母劝阻无用,女友要挟无用,他失去了事业上飞得更高的机遇,也失去了一个人最可宝贵的健康。
这是一种反弹琵琶的人物设置。今时今日,谁要是再把“刘慧芳”原封不动地搬过来,“野蛮女友”和“欧巴桑”们不会买账。她们更喜欢《金枝欲孽》和《甄嬛传》里那些富有统治力的女性形象,哪里见得一个女人从头到尾忍气吞声。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男的完成吧,《生死相依》及时地填补了这一空白。
中国人没有宗教信仰,所以做好事的功劳无法归到上帝那儿去。中国人已告别革命年代,做好事的动力也无法用阶级感情和革命友谊来阐释。就只剩下最朴素的民间善意可以依托了,蓝卓能把好事做成,他的亲友无法阻止他而成了同盟,归根结底靠的是四字诀:将心比心。若要公道,打个颠倒。小女孩的妈妈再不靠谱,蓝卓一换位思考,心一软就从了她。小女孩儿的杀伤力再大,蓝卓一看她那双无助的眼睛,就乖乖投降了。自打金钱成为衡量一切的标准,自打“狼性”哲学成了这个国家的显学,中国人就基本失去了“将心比心”的能力,敌意是常备的,防范是本能的,各人自扫门前雪是轻的,用自家手掏别人兜的大有人在。在现实中见识了太多的拒人千里之后,能在荧屏上看到这么一位不辞劳苦的复古派,总会有些不同的感受。也许有人觉得假,但肯定也有人觉得他身上有人们丢掉的可贵品质。
江苏台有播雷剧的习惯,《新洛神》《怪侠欧阳德》是也。也有播苦情戏的传统,《薛平贵与王宝钏》和《生死相依》是也。两派收视率都不低,前者有收视是因为“雷雷更健康”蔚然成新风,后者有收视是因为“看剧掉眼泪”是颠扑不破的传统。蓝卓过的是始终被架在火上烤的日子,顾此失彼的狼狈不堪如影随形,精神上受摧残,肉体上受辛劳,一辈子活出了别人两辈子的苦楚。李宗翰把握住了这个圣徒般的人物的可爱和可怜,韩雯雯把握住了终究无法与圣徒同行而倒向世俗的女孩儿的纠结心理,小女孩儿素素则成功扮演了一个威力无穷的麻烦制造者。正气不倒,人气不少,《生死相依》在竞争激烈的暑期档中杀出了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