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德怀特·戴维斯
戴维斯曾经作为哈佛的学生赢得过全美单打冠军,他于1900年捐献的那只著名的银杯早已蜚声四海,此时的戴维斯却淡出了网球圈,成长为一个政坛新星,随着柯立芝当选美国总统,戴维斯也顺利入选内阁,成为了国防部长助理。这个年代的美国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得巨大的利益,国力快速增长,美国开始展露出左右世界政治格局的巨大力量。这一年初,由于德国公然违背凡尔赛条约,拒不履行裁军和赔款的义务,法国和德国再次发生军事冲突,美国充当了调停人的角色,成功地化解了一次危机。由于在此次事件中的出色表现,戴维斯翌年升任为国防部长,大力推动美军装备建设。他由网球开始的人生故事充满了传奇色彩,以后有很多网球人士尝试政治,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取得像戴维斯这样的巨大成功,因为那个时代已经不可复制,那是网球选手的业余时代,他们往往在打球之余,还能专心于自己的专业学问,网球只是职业生涯的一种装饰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封面的木刻版画,这种仅凭黑白双色达到的庄重典雅,体现了当时《时代》美编的高超水准,这样的封面当时只有少数几个出版社能够做到,当时的技术只能达到黑白印刷,杂志书籍的成本也居高不下,无论是在书籍的封面和内页,版画和素描都是最常用的手段,这本杂志的现在收藏价是200美元。这一年也出现了第一个《时代》封面上的中国人,他是大军阀吴佩孚,封面用了他的黑白照片。
1934年弗里德·佩里
1934年,全世界还沉浸在一片和平盛世的假象之中,此时国际联盟已经名存实亡,德国在军工厂开足马力的同时,和波兰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随后希特勒当选了德国首相,野心勃勃地想把柏林奥运会办成展现日耳曼最优秀一面的奥运会。
这一年国际体育交流异常活跃,最大的事情乃是意大利以黑马的姿态击败当时最强大的捷克队,首次夺得世界杯足球赛的冠军。虽然欧亚大陆上仍然有中国内战、苏联大清洗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这却和遥远的美国没有一点关系,新兴的资产阶级幸福地享受着公园派对,乘坐家用轿车去旅行,对网球运动的兴趣更加浓厚了。此时,一位英国选手的来访轰动了美国,他在戴维斯杯和美网都让美国人颜面扫地,让美国人不得不开始尊重他。在他来美国比赛之前,克莱默就已经警告这个人相当危险,他绝对不是蒂尔顿所说的“全世界最烂的球员”,而是全世界最强壮的球员,事实果真如此,他正手攻击上升点的技艺令美国人望尘莫及,从宾夕法尼亚到纽约,无数美国人追寻他在美国的旅行,为他欢呼,他干净的微笑和黑色的短发都让美国人赞叹不已,他代表了一种正宗的优雅的网球。
《时代》杂志展现了一种轻松的氛围:美国人民都在享受美好生活,欧陆发生的大事只是谈资而已,这一期讨论德国的两篇文章非常有趣,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世界会在两年之后发生巨变。一篇文章是署名多萝西·汤普森的《小个子男人》,她回忆了1931年见到默默无闻的希特勒的情景,说希特勒是一个如同漫画般的瘦小鼓手。另一篇是讨论纳粹为何敌视基督,这是一个信仰问题,就和二十年前中国人要赶走传教士,苏联人要消灭宗教一样。
1937年范克莱姆
眼下的这个男子,显然为了上场经过了刻意的修饰,他一丝不苟地梳着七分头,衬衫和裤子,皮鞋都一尘不染,如果不是他正挥舞着网球拍,他应该是出席婚礼,或者教堂的颂诗。他是《时代》杂志上出现的最考究,最帅气的运动员,如果我们忽略那是在1937年的事情,我们可能会误认为杂志是在强调他的外貌,其实不是,杂志是在强调他的国家和他的时代。
范克莱姆,德国选手,1934年和1936年两次法网冠军,他的种族和他的国家注定了他一生的悲剧,作为优秀的选手和纯种雅利安人,他被纳粹强迫做了国家象征,希特勒和戈培尔都热爱他的球技和外貌,那是多么适合用来做纳粹的宣传画和挂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的比赛背上巨大的精神包袱。1935年戴维斯杯半决赛上美国队和德国队狭路相逢,范克莱姆已经拿到了赛点,他竟然主动放弃了得分,导致德国队失利。当时范克莱姆主动示意裁判,他的球拍发生了连击,应该失分,当时没有人看见有什么问题,裁判也很吃惊,但满足了范克莱姆的要求。
范克莱姆的举动令纳粹非常失望,他在1936年击败了弗雷德·佩里,再次夺得温网冠军,也暂时摆脱了危机。但1937年的发生的事情则让纳粹对他彻底失去了信心,那又是戴维斯杯的比赛,范克莱姆在决胜盘以4-1领先美国队的顿·布奇,布奇随后上演了伟大的翻盘,以8-6获胜。人们后来给这场比赛附加了伟大的政治意义,但范克莱姆内心却是远离政治的人,他反感除了网球和私人生活之外的一切,布奇回忆说,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分钟范克莱姆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希特勒亲自打来鼓励他的,他马上变得脸色灰白,嘴唇发抖。比赛的开始他每分必争,最后却溃不成军,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波澜。
纳粹后来对范克莱姆彻底失望了,第二年他被判处一年徒刑,罪名是同性恋,在纳粹时代德国同性恋的处境比犹太人都要悲惨,如果被发现不是死刑就是苦役,范克莱姆显然得到了“优待”,他出狱以后刚好是二战爆发的前夕,当他被祖国抛弃,其实也是被全世界所抛弃,1939年他出狱后试图参加温布顿的比赛,被温布顿拒绝了,“他们不可能接受声名狼藉的囚犯参加比赛。”美网也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他,这是大满贯不可挽回的错误,他们和纳粹一样给他贴上了人格的标签。他最后一次参加比赛是1940年在罗马,中途被德国当局勒令退赛,因为他可能面对他的德国同胞,那个家伙将是纳粹扶持的新的网球偶像。
在网球世界里,范克莱姆根本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