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太多的中国人来说,没有什么能像高考这样让人紧张、激奋、难忘,也许因为高考总和青春、命运、希望、奋斗、爱、温情这些充满张力的词语相连,那些有关高考的细节,那些曾经感动你的人和事,即便已经过去很多年,回想起来依然清晰如昨。扬子晚报征集“戳中你泪点的高考故事”消息发布后,立刻就引起了读者的强烈共鸣……
薛南
许植基
1959年参加高考许植基常州已退休
妈妈的那碗蛋炒饭
54年前的1959年7月,我参加高考。那几天奇热,饭放到第二天,要馊的,又没有冰箱。母亲想出一个办法,煮饭时,先盛出一些放到钵子里,用脸盆盛上井水,将盛饭的钵子浸到脸盆中,经常换水,这样,第二天饭还新鲜。高考第一场考语文,母亲一早就炒了一碗蛋炒饭,一个鸡蛋,加上香葱,油汪汪的。这是我以前从没有过的待遇。母亲看着我美滋滋吃完,又端给我一碗汤,然后递过一块毛巾抹嘴。母亲说,蛋炒饭吃了不饿,熬饥,又可以中途不上厕所。临出门,母亲一脸慈笑地安慰我:孩子,定定心,一定能考好。我昂首进考场,感觉极好。十年后观《红灯记》,李玉和唱“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大概就是这种状态。果然,我顺顺当当以第一志愿考上南京大学中文系。
刘永和
1977年参加高考刘永和江苏省特级教师
苦斗
初中两年半,高中两年半,1974年夏天,我高中毕业于南京市江浦县高里中学。从此,我“失业”了,没有书读,没有工打,没有兵当,唯一的选择:回乡务农。
夏天,首次割稻,一刀见血。我是农民,命中注定;暑假回乡,从学习割稻开始。当时种“双季稻”,我刚刚毕业正赶上“头季稻”夏天收割。妈妈如此这般教,我依葫芦画瓢学;第二天天没亮跟着妈妈去干活,天上朦朦胧胧的月色,田里隐隐约约的水稻。第一刀下去感觉不对,左手拇指割开深深的一道口子,血流出来。
秋天,“三日肩头,四日脚头”。秋季除了收割“二季稻”,还有更重的体力活就是挑担子:挑稻子,挑把子,挑河泥等。特别是交公粮,一担稻子一百多斤,要肩挑至10里之外的公社粮站。不能泼撒,不能掉队,中途顶多歇“一肩”。一趟下来,左肩右肩血肉模糊,心跳每分钟120次。妈妈心疼地说:三日肩头,四日脚头,连挑四天,什么都好了。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肩上的衣服粘着破皮的肩膀,我坚持下来了。
冬天,“挑不挑,一头两大锹”。我当农民的时候,是中国农民最为辛苦的时代,“农闲”时期比“农忙”时期更忙:兴修水利。住在农户家中,睡在堂屋的泥地上,一层稻草一床被,穿着衣服裹着被。天不亮起床抢饭吃,走到工地天开始麻麻亮,于是干活记工分。挑河堤像流水线:取土与卸土,一道田埂相连,一人耽搁大家受阻,于是任何人不能“偷懒”;而且,“挑不挑,一头两大锹”:挖土的人根本不看你是谁。简单的工地午餐后继续干活,直到实在看不见路了,才收工回去,于是再抢饭吃——就是米饭和青菜汤,但是,不抢就会吃不饱。
春天,“眼是孬种,手是好汉”。春天是播种的季节,书上写得诗情画意,而实际上非常辛苦。就拿拔秧和插秧来说,天不亮下田拔秧,拔50个秧1分工,插50个秧(约水田1米宽50米长)3分工。干得快一天能做20分工,是挣工分的季节。看着长长的秧田,心里想着,这要插到什么时候?我的腰还能坚持下来吗?妈妈跟我说:眼是孬种,手是好汉!果然,孬种是眼睛,好汉是双手,我终于也能够坚持到胜利。
1977年冬的某一日,挑河堤时工地广播:刘永和、柯长法、张文虎……通过了预考,立即回家,复习3天,参加高考。当我翻开语文试卷,作文题目赫然出现在眼前:“苦斗”。于是,我决定先写作文,四季的劳苦,四年的奋斗,从笔下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