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土“高富帅”到国际化“屌丝”,重庆大厦提供了全球化的另一种景象。
记得初到香港不久,我专门去拜访的地方就是重庆大厦。与大多数人一样,我也是因为受王家卫电影《重庆森林》的影响,慕名而去。但是到了之后,却大失所望:不就是有点破烂、非常普通的一栋楼嘛。但走进去之后,还是觉得不普通,关于重庆大厦的凶杀、色情、吸毒、走私等阴影挥之不去,匆匆瞟了几眼就赶快退出。
“爱他,恨他,都送他去重庆大厦。”这也是过去香港本地人对称重庆大厦的印象。2007年,美国《时代》杂志将重庆大厦评为亚洲最能反映全球化的地方。因为这里居住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商人、政治避难犯等等,其中以印度、巴基斯坦等南亚裔和非洲裔人士为最多。据重庆大厦立案法团主席林惠龙介绍,重庆大厦居住者的国籍数目平常为100个左右,最高达到120多个。
就是这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在这里构成了一个独特的多种族多文化的社会生态和商业景象,餐馆、商店、旅店、美容美发乃至性服务等,在这里一应俱全。这里的外汇兑换店也特别多,随便一家店都能提供20种货币的兑换。据说,在南亚人经营的兑换店里换钱,比外面那些店要划算。
在重庆大厦周围,豪华酒店比比皆是,其中包括香港最豪华的酒店之一——半岛酒店。与重庆大厦周遭的豪华酒店住的高级高人不一样的是,这里居住的基本上是第三世界过来的旅行者、打工者,当然也经常有欧美背包客投宿这里。按现在流行的话说,这些都是“屌丝”,无论是亚非的少数族裔,还是欧美的白人。
重庆大厦,就是国际化的“屌丝”版,而不远处的半岛酒店,维多利亚港对岸的中环,则是国际化的“精英”版。国际化“精英”与国际化“屌丝”,都挤在尖沙咀这么狭窄的地方,彼此联系又不侵扰,共同生活而各有特色,这的确是香港迷人的地方。
如果你认为,重庆大厦只是多国多种族人群在这里聚居,不能与中环这样的国际金融、贸易枢纽相提并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重庆大厦不仅是一个居住地,而且是全球化链条上的一个结点。
据香港中文大学教授戈登·马修斯的调查研究,重庆大厦可能提供了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15%至20%的手机,其中肯尼亚80%的手机可能来自重庆大厦。这些廉价手机基本来自深圳的华强北。除了廉价手机,华强北丰富多样的电子产品和零配件,也是非洲和南亚商人的积极转运出去的商品。重庆大厦就是他们的中转站。在香港中环的国际化“精英”运用庞大的集装箱把中国制造的衣服、鞋子、日用品运出去时,重庆大厦的商人们只需一两个旅行包,就带上几百个手机上飞机了。
重庆大厦提供了全球化的另一种景象,这也折射出香港自由与法治相得益彰的活力与魅力所在。重庆大厦的很多商人不喜欢中国内地的法治环境,而甘愿在重庆大厦以稍高的成本做手机贸易,这与中环的国际化精英选择基本相似,充分利用香港自由港的便利性,而尽量回避直接去中国内地做生意的麻烦。
重庆大厦的另类国际化也许让大厦的老业主们哭笑不得。因为重庆大厦曾经也是“高富帅”。1961年重庆大厦建成时,是当时香港豪宅之一,其商场规模在当年的香港也是首屈一指。这里B座五楼B1室曾经是香港明星钟楚红的家。从本土“高富帅”到国际化“屌丝”,重庆大厦的沧海桑田,演绎的是香港经济崛起过程中的角色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