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每一位逝者,辛沙沙和张婧都心存敬意,化起妆来一丝不苟。记者陈文进摄
两位“90后”为一名逝者梳妆完毕后,将其送到告别厅。记者陈文进摄
她们身着白大褂,手戴白手套,佩着浅蓝色口罩和帽子,被称为“生命的摆渡人”。在人生的尽头,她们是最后的守护者。在鲜为人知的世界里,她们妙手化妆,让逝者回归安详淡然。她们的职业是——女子入殓师。
同是1991年出生的辛沙沙和张婧今年刚刚加入了这支特殊的队伍,成为济南最年轻的女子入殓师。
报志愿家人反对
工作是专业对口
从2011年清明开始,济南市殡仪馆对外开放,让市民参观“人生最后一程”。
“一听到殡仪馆的名字,不少人都觉得晦气。”时任济南市殡仪馆馆长的任军民说,现在随着殡仪馆环境的改善,很多家长都会带着孩子前来送别亲友、参观学习。
“‘前场’是指从大门到遗体告别厅,‘后场’是指遗体冷藏室、化妆间和火化部。”一名讲解员介绍说,殡仪馆里之所以使用大量的白色,就是为了让每个地方都显得明亮。
火化炉的金属外壳光可鉴人,人生在这里画上句号,确实让人感受不到朝气。在殡仪馆工作20多年的董红是女子入殓师中最年长的,今年已45岁,大家都喊她“老董”。“小组里年龄最小的也有32岁了,年轻的小姑娘根本不愿进入这个行业。”
然而,就在今年,年仅22岁的辛沙沙和张婧加入女子入殓师组,打破了董红的说法,也刷新了济南市女子入殓师的最小年龄纪录。
平时经常在“前场”看到淡色的小花簇拥着一张张安详的脸,想到这些都是入殓师们小心“维护”的成果,辛沙沙和张婧从心里尊敬这份工作,这也是她们当初报考北京某社会管理学院学习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的动力来源。
辛沙沙和张婧一个家在济宁,一个家在济南。2010年填报高考志愿时,俩人都遭到了家里的反对。在家长看来,入殓师是一个晦气的行业。但天性大胆的辛沙沙不以为然,尽管她在农村长大,却有着开明的思想,“观生死未必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张婧则要感谢小姨的支持。“那年夏天,小姨的一位亲戚去世了,小姨去青岛悼念时,看到入殓师的举动那么静谧、美丽,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张婧说,父母在小姨的劝说下,也慢慢改变了想法。
第一次去学校报到时,小姑娘们的心里都有点打鼓,老师明了于心,首先组织大家集体观看了电影《入殓师》。“让已经冰冷的人重新焕发生机,给他永恒的美丽”这句台词深深地打动了她们。“选对了!”俩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默念。
不觉间看淡生死
上学期间,辛沙沙和张婧跟着老师学习,主要是看,从遗体接运、整容,到火化、铺花,所有的程序她俩都一一看在眼中。
“学习专业课期间,我们就是捏一些模具,捏个耳朵、鼻子什么的,化妆也是用模具,学缝合就拿着猪皮练。”辛沙沙说,第一次真正触摸逝者时她才20岁,刚刚实习。
当时,那位逝者是因为工伤去世的,头部被机器分割成好几部分,已经面目全非。“一看就害怕了,但我既然进来了,就硬着头皮留下。”辛沙沙虽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在旁边睁大眼看着,不用害怕。
偏偏实习老师故意要锻炼她,让她帮忙把逝者的头部抬起来,这样才能缝合。处理缝合的伤疤,不能看出针脚,采用组织皮下缝合。眼皮部分最薄,最难缝合,要用棉签搭上去,盖上去,然后再上油彩。
辛沙沙咬着牙完成了任务,一回到住处,她就赶紧冲到了浴室。“冲了好几遍身体,仍觉得有尸体的味道。”辛沙沙没想到逝者的身体会如此冰冷,伤口留下的血腥味熏得她只想呕吐。
相形之下,张婧的第一次实习感受要平静些。“那位老人走得很安详。”张婧禁不住猜想她是不是在睡梦中离去的。她学着老师的样子,给遗体穿衣,然后化妆:面部清洗、消毒、涂口红、画眉毛……
第二次、第三次……随着实习经历的增多,张婧和辛沙沙的心理承受能力日渐增强。如今,面对任何情况的逝者,她们都会仔细地把逝者整理好,心中默念着“一路走好”。
到现在为止,为多少位逝者整理过仪容?“记不清了,得有100多位了吧!”张婧低声言语着,怕惊扰到了逝者。
今年3月27日,辛沙沙和张婧一如往常地早早来到工作间,为逝者面部调配底色。“对每一位逝者,化妆师都心存敬意。”张婧小心翼翼地为逝者化妆,动作娴熟,表情认真。
之后,张婧和辛沙沙将梳妆完毕的逝者运到告别厅,安静、淡然。
“做这一行后,不觉间已看淡了生死。”相比首次出师时的惶恐,两名女孩现在已经从容多了。
辛沙沙记得一名不满两岁的小男孩,清晨的露珠还挂在睫毛上,她小心地在他发黄的小脸上化好了妆;还记得一名27岁的男孩,因为失恋从楼上跳了下来;一名30岁的母亲,因为肝病撒手人寰;还有一名刚过25岁的姑娘,家人要求一定要女入殓师化妆,因为姑娘还没来得及谈一场纯真的恋爱……
“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超越。我作为看门人,在这里送走了很多人。说着路上小心,总会再见的。”两位可人的女孩,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提醒着自己这份工作的意义。
爱体育多才多艺
年轻没婚嫁压力
作为女子入殓师,她们不只是化妆或者只为女性逝者服务,遗体搬运、为逝者清洗、送别逝者,这些事儿她们也要做。此外,她们每天都要巡视一遍冰箱,检查遗体和设备运行是否正常。
对于从事殡葬行业的人,亲友结婚宴请时多少有些忌讳。其实,不光是宴请,外人施加给她们的职业自卑感体现在很多方面。
“多数入殓师的孩子还小,承受不了父母是入殓师的压力和来自外界的议论。”董红说,这种“隐姓埋名”的生活状态,是大多数入殓师曾经经历或者正在经历的。董红坦承,殡仪馆还是有不少人想进来的,但入殓师的工作却人人避而远之。
之前,董红一直在安放科、服务科工作,这两年才转到业务科,做入殓师。“以前孩子上学时,别人问你爸妈做什么工作,孩子都会回答说,在民政局工作,如今就更是了。”
董红认可这份工作的独特意义,但不是谁都有和她一样的体会,经常有人劝她,“入殓师的薪水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高,同样的薪水为什么不选其他工作?”
辛沙沙也低着头说,一直到现在,老家人问自己的父母“你女儿学什么专业?”父母的回答总是支支吾吾。
好在人们的观念现在比以前开明多了。“随着人们对入殓师这个职业的关注增多,入殓师得到的尊重也越来越多了。”辛沙沙和张婧的师傅赵希娱不仅对她俩的工作能力表示认可,而且对她俩的生活态度也很赞同,“大学期间给了她们一个过渡期,精神比较放松。”
张婧个子娇小、皮肤白皙,平时爱好看体育节目像F1赛车、NBA、CBA、斯诺克台球,她是每期必看的。“我报专业时,就告诉朋友了,都是‘90后’,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感觉生活没受影响。”
眼睛大大的辛沙沙则多才多艺,不仅唱歌特别好听,还擅长口技表演。在单位的春节联欢会上,她表演了开场舞、歌唱、口技表演等多个节目。
现在,让辛沙沙和张婧父母挂心的就是她们找男朋友的问题。“目前年龄还小,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两个小姑娘天真地看着窗外的春天,山茶花开在眼前,下一个春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