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卖房后的一连串意外,汪奶奶哭了很长时间。
今年5月,刘大伯和汪大妈把原来东新园的房子卖了,双双搬进了大学路新村的养老院。
刘大伯76岁,以前是横河街道印刷厂工人,厂子早就没了。汪大妈77岁,公交公司退休职工。他俩以前的房子在劳动路孔庙旁边,20多平方米,后来拆迁安置到了香积寺路上的东新园,住着一套62.58平方米的房子。
卖房养老的想法是今年才有的,直接起因是去年年底汪大妈上公共厕所时摔了一跤,脊椎骨折。花了不少钱,躺了几个月。刘大伯年纪也大了,跑前忙后吃不消,于是同时产生了住进敬老院的想法。刘大伯以前上班的地方就在大学路附近,知道大学路新村有家敬老院不错,考察后决定卖了房子搬进去。
卖房养老后刘大伯汪大妈过着怎样的生活?
卖房养老横生枝节
被判支付违约金6万
然而近十天来,刘大伯和汪大妈过得度日如年,吃不香睡不好。
昨天刘大伯几乎一夜没睡,清晨6点多就打电话到85100000来诉苦。说房子卖了之后带给他们很大苦恼。
今年4月,刘大伯和汪大妈产生卖房养老的想法后,经一个老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位叶先生。
叶先生40岁,福建人,在杭谋生多年。他当初说要买这套房来自住,和刘大伯商定价钱110万。今年5月7日,双方签了买卖合同。不久,刘大伯拿到全部房款,第三天老两口就腾空了房子,把全部家当搬进大学路“益寿院”。
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但偏偏横生枝节——叶和大伯签房屋买卖合同当天,又和大伯一起去公证处,公证了一份“委托书”:上面写明刘大伯全权委托叶先生办理这套房子的买卖事宜。
花110万买下刘大伯汪大妈的房子后,叶先生又拿了这份“委托书”继续卖房。6月份,有一家出价126.5万,他和人家签了买卖合同,但对方钱还没付,又有一家出价129.5万,他就把房子卖给了后面一家,很快拿到钱,过了户。第一家当然不答应,找到叶先生,叶先生拿出了大伯大妈的委托书,说他只是受人之托,于是人家把刘大伯和汪大妈告到法庭。
十一月二号,法院判决下来:刘大伯和汪大妈要在“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支付原告封某、金某某违约金6万元”。
问题出在一张“委托书”
为什么跟叶签了买卖合同,还要签“委托书”?
刘大伯说,“我完全不懂这些的,他(叶先生)说要这么办我就这么办了……”
昨天下午,记者打通这位叶先生的手机,电话那头传来浓重的福建口音“……当初我不让他们打官司,我说我来搞定就好了,他们一定要打,搞成现在这样……”再一细问,叶马上挂了电话。
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说,叶之所以这么做,很可能一来为了低买高卖赚个差价,二来为了避税,如果他自己从大伯大妈手里先买下房子,这么快再卖出去,需要承担的各种税费就差不多抵得过所有赚头了。
大伯大妈的委托律师、浙江杭天信律师事务所陈磊律师说,大伯大妈产生这么大麻烦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没走正规的房屋买卖途径,而且把房屋买卖这么大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一个原本不认识的人。“如果委托正规中介公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正规公司只赚中介费,不会像这样还带赚差价的……”
陈律师说,这件事他会一直跟下去,“也请大伯大妈不要太过焦虑,要相信法律最终会给他们一个公平公道。”
不管官司后续如何,刘大伯和汪大妈已经在以房养老,已经在敬老院生活5个多月了——他们老两口很可能是杭州第一对真正把卖房养老变成了现实的一对夫妻。
“益寿院”院长俞调云昨天告诉记者,她做养老院工作二十多年,只知道杭州有老人把原来房子租掉,靠租金住进养老院的,像刘大伯汪大妈这种把房子完全卖掉住养老院的情况还是头回听说。
“益寿院”是杭州“在水一方”养老服务集团旗下的养老院之一。“在水一方”小区曾在2003年非典时期闻名全国,被非典隔离的居民楼内大家携手共渡守望相助,成为了杭州以及全省全国抗击非典的明星小区。非典过后,居民自发成立了邻里互助会,后来又发展成登记注册的民间互助组织,如今“在水一方养老服务集团“旗下已有9家养老院,大学路新村“益寿院”是其中之一。
“益寿院”在大学路新村8幢东面,离横河公园西门二三十米。
一楼大门旁边,玻璃柜里整齐摆放着某品牌的成人尿不湿,上面印有“德以孝为先”的字样。过厅里高悬赵朴初92岁时所作“宽心谣”——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二楼三楼墙上都挂着黑框装裱的书画,多是寓意长寿的高山流水和青松梅花。食堂在一楼,电梯直通5楼,3楼有活动室,挂着通红通红的锦旗,七八个老人正打麻将——全是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这个5层小楼里一共有29个房间,住着50多个老人。刘大伯和汪大妈的房间在二楼,和宾馆标间差不多大,一桌两椅,一张大床,一台电视,一个小卫生间。中午的阳光透过朝南的窗户晒进屋里,光线充足,十分温暖。
刘大伯和汪大妈现在每天的生活十分简单规律:大伯很早就起来去公园晨练,回来买好早饭和大妈一块吃,然后看看报纸,中午大伯去楼下打饭上来,和大妈吃完午饭睡一会儿,下午或看报纸电视或者去楼下找人聊天或三楼活动室打打麻将,晚饭后继续看电视,直到“钱塘老娘舅”放完上床休息。
刘大伯和汪大妈在这里每人每月费用1600元,由三部分组成:餐费400元+食宿费800元+护理费400元。“益寿院”里的老人分健康、半护理和全护理三种——这其实也是每位老人人生后期的几个必经阶段。
健康老人——生活完全能自理,可以自己去食堂打饭,护理费400元。这样的老人在这家敬老院约占一半,刘大伯和汪大妈现在就属于这种。
半护理老人——生活部分能够自理,大小便可以自已解决,但行动有困难,打饭和洗脸等需在别人帮助下才能完成。护理费800元。这样的老人在这里大约有十几个。
全护理老人——也有十几个,生活几乎完全不能自理,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饭要喂,大小便全靠护工帮助完成,护理费从1000元到1500元不等。其中根据不能自理的轻重程度又有区别。
“大小便自己会叫的,1000元或者1200元,自己不会叫的1500元。”园长助理张秀琴说,她来自江苏泗阳,在这里工作十多年。张大姐说,这里老人的健康程度和年龄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有的70岁就已经全护理了,有的90多岁,比如98岁的金奶奶,我们这里数她年纪最大,她也是健康老人,每天自己出去买菜,还去公园里逛逛……”
“每个人老了都会有这么一天
趁他们还在对他们尽量好一点”
“益寿院”9个护工,大部分来自江苏泗阳,几乎都是张秀琴“带出来的”。根据老人的情况具体分工,健康老人,一个护工可以照顾好多,一般帮着打扫卫生打打开水,全护理老人一个护工就只能管四五个,每晚要和老人睡一个房间,随时观察动静,因为有的老人随时可能在夜里离去。
45岁的薛大姐一个人负责照顾6个老人,全是女性。其中完全不能自理的一个,另外5个“起码大小便不会弄在床上”。晚上薛大姐睡在401房,这间屋里一共支了5张小床,她自己的小床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这间屋里最需要照顾的是霍奶奶,95岁,3个月以前她还是“健康老人”,一天中午在横河公园走路摔了一跤,公园的人跑过来叫,送到医院发现骨折,但年纪太大医生也无能为力,不到两个小时就送回来了。从那时到现在霍奶奶再也没有下过床,一日三餐全靠薛大姐一勺一勺喂,大小便自己完全不知道,每天晚上薛大姐把盆子放在床上帮她洗脚。
91岁的吴奶奶情况好一些,“大小便前自己会叫”,可是自己已经走不到厕所,要坐在床头挖空的小板凳上方便。她没有子女,没有老伴,已经在这里住了六七年了。
另外两张小床空着。
靠窗的小床住的老太太姓赵,90岁了,前些天她一直说想回家去想回家去,后来家里来了人把她接回去住了一段时间。
“以前这张床上住的老太太也姓赵,也是90岁,住进来的时候脑子已经不清楚了,晚上经常爬到我的床上来,说窗户外面很多人……”薛大姐说。一年多前的一个夜里,这位每天晚上都要和薛大姐同睡的老太太走了。
另一张空床上原来住着余奶奶,她在这里住了4年多了,今年6月份去世了,余奶奶生命的最后几天,没有吃进一点东西,只能喝进一点儿水。一天中午,薛大姐发现余奶奶呼吸不对,赶紧通知院长告知家人,已经从外地赶来住在附近旅馆的孙子孙女赶来不久,余奶奶就与世长辞了。
“每个人都会老的,每个老人到最后都会经过这样的过程的,”院长俞大姐昨天感慨地说,“所以趁他们还在的时候,我们这些小辈应该多出点力,尽量地对他们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