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的小说,让刘醒农传承的“魔幻现实主义”再次出现在国人面前,大家族的折射几个时代变迁的奋斗史从来都在小人物身上光彩耀眼。从莫言、陈忠实、刘醒农、路遥,他们身上,一脉的血液有同根的味道,文化寻根之旅,解析《圣天门口》内里的韵味。
《圣天门口》无法表现原著那样浓厚的怪诞夸张,于是用质朴地道的风土人情来替代
野心寻根:从经典到普罗
《圣天门口》并不是今年唯一一部敢于挑战严肃文学大长篇的野心之作,刘醒龙也不是唯一一个被电视剧推入普罗大众视野内的茅盾文学获奖作者。国产剧匮乏而苍白的剧本注定让有实力的影视制作中心开始张望更高更内涵的名著素材,即便冒着曲高和寡的危险也在所不惜。《圣天门口》只是影视文化祭坛上的第一缕炊烟,在它之后,《平凡的世界》、《白鹿原》也陆续步入电视剧行列,从内容到拍摄手法,都试图给国产剧以全新态度与尊重。中国长篇小说中,史诗一样的架构最适合用在电视剧中,让大历史的风云变幻可以得以最充分的实现,让内涵能够细细的剖析。但是文字化的写意和琢磨在电视观众中又永远处于叫好不叫座的盲点区,寻根文学那魔幻与现实交织的诗意浪漫,碰上的是普罗大众那亘古不变的传统欣赏口味的南墙,当你满怀希望把佛跳墙呈给渴望着方便面的受众时,如期回报也许必然大打折扣。
也许遭遇尴尬,但国产剧的大剧时代仍然来临,而且越加火爆。名著的从文学到影视,走的是一条殊途同归的中庸之路,《圣天门口》作为一次前瞻的试探,修改、中和、另辟蹊径,做了从映像到改编的大胆尝试,渴望用作品的考究来换取观众的考究。相对原著,电视剧已经在内容上进行妥协与迁就,将原著冷酷到底的调子柔和起来,将原著充满质疑的态度翻转过来,自野性中加入了唯美色彩,淡化了荒蛮气息,潜移默化中向传统欣赏口味靠拢,试图完成一份由高走低的从容自如。
《圣天门口》给代表人物和原著不同的结局,把原著中对杀戮的疑问变成对信仰的肯定
寓言寻根:从疑问到解答
同样是寓言,原著中的《圣天门口》是一种冷到不能再冷的态度,犀利的质疑,不容分辩的残酷。电视剧则小心地收藏起了这些愁云惨雾,给原著加上了脉脉温情的一层面纱。原著给了革命的更多是疑问,但是在电视剧中,这些却都化成了一个关于信仰的肯定回答。刘醒龙塑造了梅外婆这个传递福音的人物,试图用宗教的仁爱去解读乱世中暴力伤害的因果根本,但是在电视剧中,这些大爱的元素则是汇总成为南丁格尔式的梅子,以医者仁心的方式重新去审视流血与背叛。原著中精灵一样的雪柠代表心之灵性的根本,但是在电视剧中同样追寻本心的雪柠却选择了以身殉国。如果说原著是出世的涅槃,那么电视剧则是入世的启迪,原著讲述人性的寓言,电视剧则讲述信仰的寓言。
电视剧版的《圣天门口》从开始去体现原著中对乡土风情的渲染,但是到了后来则越来越像《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农民革命补充版。雪大爹这个人物代表的寓言角色并没改变,结局却大不相同,让原著和电视剧都保持了各自的个性鲜明。原著中的群众是不能开口的鱼,基督教的寓意十足,有雪柠这样的人物看着他们悲悯流泪。电视剧中的群众则是躁动不安的一群,犹如散落的铁屑,只需要一块磁石吸引就大功告成。原著中最残酷的肃反故事,在电视剧中变成了一次成长的剥离,天门口的人故土难离的纠葛,成为电视剧里自我净化重生的必经阶段。对比与原著的不断反问与反省,电视剧给予的是不断回应不断解答。
《圣天门口》中的杭九枫和阿彩是野性本真的代表,注定要在心碎中学会成长
革命寻根:从野性到驯服
《圣天门口》中塑造了很多在以往革命历史剧中从没出现过的新形象,这些充满个性充满缺陷的人打造了更混乱然而也更真实的革命队伍,给千篇一律的红色革命剧带入全新的写实模式。杭九枫是李云龙一样的混世魔王战争奇才,但他却并没有李云龙式的好命,他坚持了我行我素,也就在最终还原了自我,放弃世俗心目中当官封爵式的成功。相对比的是与他穷尽一生纠葛在一起的阿彩,也曾同样野性同样叛逆,同样对命运宿命公然藐视,但是最终却被驯服了,失去了自己的野性和活力。虽然她同样是故事中的正面人物,但剧中还是借用梅子的口去说观众的态度:她还是更爱曾经那个疯丫头。成长的代价在《圣天门口》中是悲剧意味的,因为在升华和蒙昧之间舍弃掉的是最自然也最自私的自我认同。林大雨从契卡变成了见不得光的窥视者,常守义以守不住的阴森制造血腥与混乱,麦香的悲剧让顺理成章的义气变成为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他们都是英雄,都是烈士,却也都是太有争议的本真人物。
曾经在革命历史剧中理直气壮喊出的口号,在《圣天门口》中则变得辗转与沉重,在信仰上最纯粹的董重里如果放在传统革命剧中必然是偶像一样的人物,但是在《圣天门口》中却一再为人所争议,甚至站到天门口革命群众的对立面上。傅朗西是剧中唯一偶像式的人物,甚至是唯一正确人物,但是他却有太多力不从心和左右桎梏,而且他的光芒让周围那些人跟随着趋之若鹜,也同样是把他们一个个送上祭坛的飞蛾扑火。《圣天门口》用这种方式去回归革命原型:让革命不再是高大全的样板红,而多了若干灰色若干反思。
《圣天门口》中的女人延续了寻根文学中的救赎形象,并得以深化
乡土寻根:从大善到大恶
《圣天门口》仍然保持了传统革命剧中的人物角色,却批了传统外壳,换了内质涵义,给典型人物性格以非典型的丰满填充。 “善”为本心前后摇摆左右逢源的段三国,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好人”,怯懦、谦卑,又带着对乱世敏感嗅觉的一丝狡猾。为了保家他把女儿当做压革命法宝的筹码,为了当上镇长他也会有几分自私的小算计。但是本善的性格又让他情不自禁有了心中的天平偏离,并为此纠葛。段三国是非常典型的“小民何求,唯有活着”的代表,单纯而又复杂。和他相对照的是马鹞子这个“恶”的角色,穷凶极恶却又愚蠢滑稽,从开始就如同喜剧包袱的存在,令人憎恶的同时又令人发笑,就像传统民间故事中最典型的坏人形象,得不到对手的尊重。这两个人虽然站在对立面上,却又在性格上有很多相同之处,关键时刻第一位永远想着自己的小家,面对改变历史的大事件犹豫彷徨首鼠两端,不论风云变幻能混饭吃保住命是第一位。《圣天门口》创造出了乱世中最真实也最普遍的农民形象。
电视剧中对女性形象的塑造更甚于原著,深化了寻根文学中女人以地母和生育符号为标榜的泛泛,转为真正不同的千姿百态。尽管牺牲和救赎依旧是亘古不变的女人话题,但在革命内涵里则赋予了更多意义。无论是痴心无悔的杨桃,还是泼辣个性的麦香,亦或是情感升华的雪柠,迷惘自我的梅子,女人们在男人的事业中选择和判断,并得出自己的结论。和男人们的复杂不同,无论什么身份的女人在《圣天门口》中都是“善”的符号,世间的一切争执与纠纷,都因为女人的传承后代而起着微妙的变化,死对头杭九枫与马鹞子最终却因为同一个儿子而牵扯不开恩怨情长,这也是只有女人能够做到的奇迹。寻根文化里女人是最原始的母性崇拜,是乱世的延续希望,《圣天门口》中丰富了女人的千姿百态,但作用依旧是升华传统意义上的女性的神圣与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