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话兴趣班上,孩子们念着童谣。
“个毛,偶们开始上杭州话。大家,同杭州话无关个东西,放到抽屉里厢去。”华汗青用杭州话说道。
20名小学员,纷纷照做。接下来,大家盯着投影板,跟着老师的节奏,摇晃着头念起经典的杭州话童谣——
“一只鸡,二会飞,三个铜板买来滴,四川带来滴,五颜六色滴,七高八低滴,酒里浸过滴,实在没有滴。”听上去口音还挺地道。
昨天下午2点半,是杭州省府路小学例行的杭州话选修课时间。每年秋季,都是选修课的招新季。这次,杭州话兴趣班迎来了15名新生,留下了5名老生。20名学生中,有14名新杭州人,6名杭州人。
省府路小学是杭城唯一开设“杭州话”选修课的学校,2010年10月起招收了第一批学员。
“希望杭州话和杭州文化,能得到传承。”这是校长吴幼春的初衷。
两年过去,杭州话班进展得如何?孩子和家长们,又如何看待这门课?
土生土长的杭州伢儿听不懂杭州话
家长:当初太重视普通话教育
“平时爸爸妈妈跟我讲话都用普通话,但是他们自己讲话就用杭州话。”
6年级的胡晨昱一度很苦恼,觉得自己被爸爸妈妈“孤立”了,而让他下定决心要尽快掌握这门“外语”,是因为“爸爸生气时骂我,也用杭州话,欺侮我听不懂。”
于是,他“立志”,不但要听懂父母说的话,还要会说。
6年级的石佳玮,学杭州话有1年了。其实,石佳玮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
为什么要学杭州话?她回答,因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跟我说普通话。”
在石佳玮家里,有这么一条规矩。“对着孩子,就说普通话。”石爸爸说,爷爷奶奶也都谨守条约,尽管他们的普通话说得很蹩脚。
“小时候,希望给她一个普通话氛围,不想受方言影响。在今后的交流中,普通话更重要。”石爸爸说。渐渐地,在家与女儿用杭州话交流,反倒显得“别扭”。
不过,这条规矩自小佳玮上5年级后就重修了。
“她说学校有杭州话课,我就建议她选。”石爸爸说。这样的改变,又是为什么?原来小佳玮一直爱看《阿六头说新闻》,却听不懂。每次,总会问“××是什么意思”。
“她的普通话已经说得挺标准了,学杭州话不会影响到口音。而且,杭州长大的孩子,不会说杭州话,她自己总觉得不舒服。”石爸爸笑着说。
于是,每天吃饭时间,成了家里的杭州话的交流档。石佳玮会问“茄子怎么说”,“菜太咸怎么说”。她最得意的是,学会第一个“单词”的那天,冲着妈妈喊出“姆妈”两个字,当时妈妈一脸惊讶的表情。
现在,石佳玮已经基本能听懂杭州话的方言节目了,可是要自己讲一串连贯的杭州话,明显还有难度。
新杭州人孩子为啥想学杭州话
家长:不会杭州话也不要紧,能听明白最好
何姽婳是诸暨人,在杭州已经住了4年。“我爸爸就会讲杭州话,因为要跟客户打交道。”
而她自己,是想跟邻居奶奶交流。“她们对我很好,经常给我好吃的。我学会杭州话,就可以跟她们聊天了。”何姽婳说。
5年级的余倩,则特别认真地回答说:“住在杭州,不会说杭州话,太不好意思了。”
王笑阳也读5年级,出生在北京,来杭已有10年。他学杭州话已经有1年,可听课时仍觉得有困难。
为什么来学杭州话呢?王笑阳想了想,一脸鬼笑,“炫耀。”
怎么个炫耀法?“爸爸妈妈都不会说杭州话。有时,老爸教育我,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就会回他一句‘弄不灵清’。他,听不懂。”王笑阳笑得有点得意。
同班的丁楷文,也是冲着杭州话“蛮发靥”走进了杭州话课堂。现在,他已经能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
对于儿子学杭州话,丁爸爸表示支持。
丁爸爸是温州乐清人,早年也学过杭州话。当时,他周围都是杭州人,互相之间也都用杭州话交流。为了融进同学圈,他会在小本子上,用心地记下“杭州话单词”。
而这几年,他也很少用杭州话了。“现在的人都说普通话,平时工作环境里讲杭州话的越来越少了,所以不会杭州话也没什么。”丁爸爸说,但是他总觉得,儿子既然是个杭州人,至少要能听说日常的杭州话,可是“在普通话的教育体系上,说杭州话的机会太少了。”
所以,丁爸爸对儿子杭州话的要求是,“能听明白就行。”
希望杭州话能在新杭州人中继续传承
老师:语言环境的缺乏是最大问题
杭州市省府路小学,是杭州唯一开设杭州话兴趣班的学校。校长吴幼春,是背后的功臣。
小热昏、金石篆刻、张小泉剪刀锻造等杭州的民俗文化及技艺,相继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受此启发,吴幼春决定,开办杭州话选修课。她希望,杭州话能在新杭州人中,继续传承,“其实,这是一种文化的传承。”
两年多来,杭州话兴趣班一直在探索中。
2010年杭州话开设之初,滕军霞是授课老师。她一直在思考,“上什么,如何上”的问题。
在她教课的1年里,她对照着孩子学英语的方式,分解杭州话。第一阶段,教授日常生活的单词及童谣。第二阶段,设计不同的场景,进行两两对话。比如,滕军霞带学生们去学校附近的小店,用杭州话对话买东西。还比如,学过表示时间及气候的词汇后,让学生们进行天气对话。
第三阶段,讲杭州话有关的故事给孩子们听,并推荐他们买相关的书。走访老人,了解老底子的习惯与传统。“语言的背后,是文化内涵。只有了解了当地的文化,才能真正地融入。”滕军霞认为。
不过,1年后,她调走至其他学校,接棒的是华汗青老师。
华汗青说,因为杭州话相关资料本来就很有限,电视节目也不太多,“有些杭州话栏目的网站,又撤下了杭州话配音的电影”,所以“教杭州话最难的就是,所有的教材都需要老师自己编排。”而全靠自己撰写教材,“精力实在太有限。如果杭州话能成为校本课程,有专门的教材,可供参考就好了。”
另外,杭州话毕竟是一门语言,学语言需要高密度地练习。“光靠课堂的1个小时,怎么够呢?1周过后,就会忘。”华汗青教了一年多后,深有体会,她觉得语言环境的缺乏,是个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