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军(右一)正在炒茶。
秋天是一般农作物丰收的季节,不过,龙井茶树却刚好相反——它春天收获,秋天施肥。每年这个时候,满觉陇村年轻的炒茶王唐小军都要请西湖龙井茶树狠狠吃一顿营养餐,滋养它来年叶厚茶香。
今年有点不一样,他跟茶树各有过冬的“食粮”——茶叶有菜籽饼,唐小军则准备了很多有关茶叶的书,打算趁冬闲时好好研读。村里人一边戏谑一边鼓励他:“小军想当茶博士哦!”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本报就长期关注西湖龙井的采摘、种植、传承,数位记者多次进山,与茶农一同采摘、炒制和品尝新茶。龙井茶和西湖茶农这些年的发展和变迁,我们都用手中的笔和相机如实记录着。
茶农唐小军这些年的生活,其实是不少西湖茶农这些年升级的一个缩影。
为茶地施完肥,他用iPad给茶园拍照留影
唐小军的茶园位于满觉陇村白鹤峰后山。二三十亩茶园里,栽种的全部是群体种。
群体种是龙井茶最老的品种,也是目前茶叶品质最佳的。群体种采摘的时间较其他品种要晚4天到7天左右。
顶着大太阳,唐小军一把一把地往地里撒粉末状的底肥:“这是菜籽饼,一袋100斤,刚好撒一垄,我一天要撒20垄。秋天吃壮了,茶树好过冬。”这些菜籽饼,就是唐小军为自家茶树准备的过冬“食粮”。
等施肥完工,他就捡起茶园边的一个iPad,“咔嚓咔嚓”给自己的茶园来几张照片。
养料和农药,是龙井产量和品质的关键。
白鹤峰后山有着种茶最适宜的土质:白沙岩。茶园的土质通常分为五个档次:红泥地、黄泥地、“鸡肝泥”(颜色接近鸡肝),黄沙岩和白沙岩。其中红、黄两种泥土属于低档次的土质,长出来的茶叶芽型粗壮,香气不是很浓郁,口感也不醇厚,回甘也不明显。而白沙岩中生长的茶叶,闻起来香气四溢,一口下去,清香和甘甜都润进了心脾。
有了先天的优厚条件,唐小军更关心的是农药问题。“如今的消费者生活条件好了,对吃的东西也特别上心,很在意有没有农药残留。现在的传播力度又那么大,一个觉得不好,一传播,我的品牌就要被抹杀了。”然而,春茶剪掉之后夏季是一定要打上农药的,虫害一旦肆虐起来,第二年的收成都会被殃及到。
经过各种尝试,唐小军从台湾进了一批酵素,在自己的试验田里做数据实验。
一亩茶地的收入这些年翻了一番
走进唐小军家里,开阔的客厅里竖立着一个精致的置物架。架子正中放着一把巨大的青瓷茶壶,十几本有关茶学的书籍就整整齐齐地摞放在茶壶一侧。
“春茶的时候忙,经常几天几夜不睡觉。现在空下来,我就会翻翻这些书,多了解点知识,对做茶和生意都是有好处的。”唐小军一边倒茶一边笑着说。
《话说中国茶》、《茶之初四种》、《百壶鉴赏》……这些书,就是唐小军过冬的“食粮”。
而这些,都跟2010年的西湖申遗“大考”离不开。当时,世界遗产专家朴素贤环湖实地考察,其中龙井茶园一项,选择的就是满觉陇村马儿山茶园。因为在满觉陇村,群体种的栽种面积约90%左右,拥有大量百岁老茶树。而有的景中村群体种的栽种面积只有70%。
对群体种的坚守,竟然引来世界遗产专家的关注。带着隐约的自豪感,唐小军对什么是西湖文化遗产、西湖龙井茶文化有了更多的好奇。2010年,朴素贤前脚出了村子,唐小军和几位村里的茶农后脚就踏进了浙江大学茶学系,重新当起了学生。
为什么满觉陇的村民不像别村村民一样,把栽种的龙井换成更早熟的品种?
唐小军说,一方面,满觉陇每户村民的茶地面积少,在全家收入比例中占比小;另一方面,满陇桂雨名满杭城,村民做做桂花茶生意,小日子过得挺宽松,“地里的事儿,也就懒得全身心投入”。
“10年以前,因为我们村里每家每户的茶地很少,所以大家并没有把茶叶作为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不过现在不同了,西湖龙井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和喜爱。来买茶喝茶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们村里也就把茶叶收入作为主要收入,对于茶叶更加用心了。”唐小军说。
“六七年前,一亩茶地收入最多也就几千元,现在一亩茶地有一万多元的收入,可以说是翻了一番啊。”
就读浙大茶学系,新一代茶农要的是学问不是文凭
从体校毕业到现在就读浙江大学茶学系,唐小军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转型成了一个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升级版”茶农。
唐小军当年从杭州市少体校高中毕业时,先当了一所学校的代课老师。
过了几年,他回了村里:“我喜欢伺候茶叶。”
别看炒茶是个体力活,却也少不了要动脑筋的地方。以茶的香型为例,这是茶叶最重要的性质,不同温度可以调配不同香型的茶叶,杀青时一个不留神,锅温瞬间高了低了,茶香就变了。
炒茶之余,唐小军会跑去听生产队老队长讲故事,传授一些生产模式和炒茶技巧,有了问题就去问一线操作的人。
实践水平上去了,唐小军的茶叶也逐渐被更多的人所认可。慢慢地,他开始萌生研究茶叶物质的想法。“几年前,有位浙大的茶友给我启蒙,让我去多听课,学学东西。做好茶,品鉴茶,光靠动手是不行的,还要动脑。”
课堂上,他听老师讲茶叶物质的含量,辨别六大类茶叶的区别,和来自各地的“茶同学”谈论自己的心得。课下,唐小军还会将老师请到家中,品尝自己炒制的茶叶。
他说,别人上课、考试可能是为了最终的一张文凭,而他要的是这个过程,要的是真正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