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10多万元购买的教学设备只能闲置
爱公交的老马师傅
他们是同龄人,同时参加工作。30多年的一线生活,让他们对公交事业充满了爱与恨,忧与愁……我们可以从这两人30多年来的视角和复杂的内心变化,看出一段沈阳公交的兴衰荣辱史,以及面临的现状。
收入高、地位高
曾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1980年,20岁的侯振海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沈阳公用事业技工学校修驾班。“当时能当个公交司机是无比光荣的事儿,我们那会儿除了笔试还得面试,不比现在的高考简单。”侯振海回忆,当年与他一同参加考试的10位同学,只有3个被录取,而最后真正开上公交车的只有两人。“那时能挤进公交系统的人,没有主动提出辞职的。”侯振海说。
也是在这一年,25岁的马文放从边防部队转业,由于在部队表现优异,他被分配到沈阳电车公司。“那可是段好时候,提起在公交公司上班,家里人都跟着光荣。”马文放说,那时每天上班,他都会穿着单位的工作服,走在路上常常能引来别人羡慕的目光。
“如果是个女司机,长得再漂亮点,交警都会追着处罚,其实本意是想和人家处对象。”马文放说。
在技工学校学习3年后,侯振海没能开上公交车,而是在沈阳客运公司三厂当了修理工。“那时能上车不容易,就是当修理工也不错。当时全社会还每月只挣30多元,我们就挣40多元了,属于中上等收入,社会地位、家庭地位都高。”回忆起那段光荣岁月,侯振海至今还无比骄傲。
留人难、招人难
如今公交缺人不缺车
岁月无情催人老,斗转星移间,世事都发生着改变。
上世纪90年代,各家客运单位组成了客运集团,马文放与侯振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同事。马文放依旧是一线的司机,那时他的收入仍能让他满意。而侯振海因为技术出色,被客运公司驾校调走,成为一名专教汽车修理的老师。“驾校最多的时候有3000多个学生,我们客运集团的招生计划几天内就满员,后来的学生只能插班,还得找人托关系。”侯振海说,那时公交司机的待遇不错,所以很多没考上高中的孩子,都希望当一名公交司机。
时至今日,公交从业人员的待遇却今昔非比。“这20年的光景变化太大了,现在谁还愿意干这行呢?挣得少、工作累。”30多年里,马文放带过26个徒弟,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还在当公交司机。
马文放说,现在沈阳的公交车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多,他现在开的混合动力公交车90多万,但是开车的人越来越少。马文放担心,再这样下去公交司机会出现断档。
老师多、学生少
驾校老师不上课去招生
如今的侯振海已经是沈阳客运交通学校的校长,他每天最愁的事就是招生。
“一个星期了,你们咋就一个人也招不上来,还能干不?不行明天你们别上班了,都下去给我招生去。”这样动肝火的话,侯振海每星期都会对他底下的教职工说上十几次。刚刚上任3个月,侯振海已经感觉如坐针毡。因为没有学苗,老师开不出工资,教练车加不上油,底下车队的队长堵着他要司机。
现在的沈阳客运交通学校有92名教职工,可容纳学员1500—2000人,每年的招生计划是800—1000人。可是去年一年,侯振海只招上来366人。“这还是扩大了招生范围,无论家是城市还是农村,只要是沈阳人就行。”侯振海说,他现在招的学苗主要是失地农民、辞职保安员、下岗职工,平均年龄在30岁,以往那些初中毕业生是不会来这的。
“我们的学费从9000多元降到了6000多元,但还是招不到人,因为大家都知道公交司机待遇差。”侯振海说,前两任校长因为实在干不下去都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多久。因为没有学生,他让很多老师去各个招生处招生。
“现在公交车上的招聘启事基本都是我们老师贴的,但因为影响车容,有时候我们会被撵下来。”侯振海说,尽管这样,他还是有10多位老师“被放假”。
仪器闲、车辆闲
10多万的驾驶仪落满灰
侯振海告诉记者,人家的学校都是越办越红火,但是他们的学校是越来越冷清。这些年他们学校搬了几次家,“家”也越来越小。因为学生少,他们也不需要那么大的场地了。
侯振海带着记者参观了他的学校,除了空空的教室、封存的教学仪器、闲下来的老师,记者没有见到任何学生。“现在班级少,课也少,所以见到学生,比见到老师都费劲,我们已经习惯了。”侯振海说,去年他招上来的366个学生,有人半路就不来了,最后拿到毕业证的仅100多人,而真正当上公交司机上岗的不到100人。
在一间教室里,记者看到了成排的模拟驾驶仪器,侯振海说,这样先进的设备其他驾校基本没有,是他们当时投资10多万元购买的,为的是提高教学质量,但是现在连学生也没有,所以只能闲置。
模拟驾驶仪器旁还放着发动机的教学模型,侯振海告诉记者,这是修理班的教具,但是修理班已经6年招不上人了。“司机都没人干,何况修理工作呢。”侯振海说。
在教练场上,记者看到成排的教练车停在原地,落满了灰尘。侯振海说,他们原本有35辆教练车,但20辆闲下来后被封存,这也是想节省些开支。
收入低、待遇差
公交司机多去开通勤
30多年里,马文放当过标兵、先进生产者,现在他的车里还放着“共产党员为您服务”的牌子。而这些年,他每天都是四点起床,五点到车队,日行车160多公里,工作十四五个小时,拿着每月2000多元的收入。
这些年他身边的同事、徒弟不断离开,但是他始终相信待遇会改善,工资会涨的。马文放说,还留在公交行业的人,都是看重“国营”二字,而且对公交仍有感情,仍抱希望。一位在公交修理行业干了一辈子的老同事,去世前对大家说,他是带着希望来到这世上,也是带着希望离开的。说这话时,马文放眼里泛着泪花。
公交行业流失的司机基本是三个去向:第一是旅游巴士,第二是单位通勤,第三是出租车。据知情人讲,现在手持A1驾驶证的公交司机,基本都被旅游巴士公司挖走了,因为劳动强度相对低,收入却能在4000元以上。而去各单位做通勤车司机的人也不少,因为工作比较清闲。
年轻人还需要希望
让他们走下去
采访结束时,侯振海和马文放都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们生是沈阳公交的人,死是沈阳公交的鬼,30年了,我们都爱沈阳公交,但我们都老了,也就这样了。年轻人还需要希望,需要有动力让他们走下去……”